猫魂 第五章 宠物店老板之死

等莫西里从这份旖旎中抽身，夜已经深了。

他靠在床上一手浅浅晃着装了冰块与威士忌的酒杯，另一手夹着一根烟。手指节磨出的老茧被烟熏的焦黄，床头的他和艾芙被烟雾笼罩。艾芙感到有点呛，皱着眉轻轻咳嗽了两声，却仍然饶有兴致地缠着他讲关于“猫魂”的故事，也就是今天莫西里在卖煎饼的小伙子那里听来的故事。

“那只猫，后来怎么了？”

“怎么了……”莫西里又吸了一口烟，感受到这股烟草的芳香与辛辣从喉咙进入肺腔，在自己的胸肺里绕绕几个来回又折返到鼻喉里，烟雾从他的鼻孔和嘴巴里缓缓涌出，莫西里的大脑感到阵阵麻麻的满足感。

“猫还能怎么了……它就像个小魔鬼一样，悄悄在人心里扎了根，叫人天天惦念，生怕它无声无息死了！”

莫西里望着艾芙白嫩的脸庞和动人的蓝色眼睛，将酒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他透过玻璃酒杯看着艾芙，却发现艾芙的脸在玻璃杯的扭曲变形中，慢慢变成了一只猫的脸，好像自己放在地下室的那只猫，蓝灰色的眼睛雾蒙蒙的，正隔着玻璃杯与自己对视。

莫西里一把扔开酒杯，闭着眼睛使劲摇了摇头。酒杯“砰”地一声摔倒墙壁，却也没有碎，又顺着地毯“咕噜噜”滚到了床边。

“您怎么了？”

艾芙被莫西里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一激灵，挽紧了莫西里的胳膊。

莫西里看向身边的艾芙，再三确定了是艾芙这个人，而不是那只该死的猫。

“我应该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了。”

“那我给您切点瓜果醒醒酒吧。”

艾芙端来一盘新鲜瓜果，用一把精致的银色小叉子叉起一块哈密瓜往莫西里嘴边送。莫西里嚼着清脆的哈密瓜，香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开，他感觉舒服了不少。但是短暂的舒服过后，心里又涌起了一波不安与惶恐。就像海里的浪涛一样，一波涌来，他通过艾芙的娇体平静下来，仅仅是短暂的平静过后，新的一波海浪又再次涌了过来。

莫西里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

他一把拿过艾芙手里叉了水果的银色小叉子，在她额头上深深吻了一下。

“小甜心！真是抱歉……但这会儿我不能留下了……”莫西里看着艾芙难以置信的眼神，伸手刮了刮她细腻的脸庞。“不是你的问题……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我捡了一只猫，成天担心它会不会饿死！我的生活快被这只猫搅乱了！搅乱了！等它大一点，我就赶紧让它离开！”

因为一只猫拒绝一个姑娘，这个借口怎么听都像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笑话。艾芙说不定会以为，是自己不喜欢她找借口离开。这对一位身处玫瑰楼的姑娘来说，无疑是一件很受打击伤自尊的事情。

“小可怜儿，我会再来看你，会好好补偿你的……至于现在，我得赶回去，去喂那个小恶魔猫咪！”

莫西里急慌慌地套好衣衫，随手抓起自己的帽子趿拉着鞋子离开玫瑰楼，慌乱中连衬衫的扣子都扣扯了位置。

自己明明是正儿八经出来寻乐子的，这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就像自己被抓奸了一样。

都是因为那只猫！

莫西里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却很诚实地迎着风在夜雨中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去。

不出意料，地下室的小猫已经饿得开始吵闹。莫西里喂完小猫，摸摸它的脑袋想哄它睡觉，却发现小猫一直不停地摇着头打喷嚏。

莫西里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不自觉地开始排演，小猫因病死掉云云的剧情。

他捧起小猫，感到她趴在自己手上浑身发抖。莫西里把小猫揣进怀里，伸手摸了摸垫在纸箱里的衣服。

衣服是干的，但却感到一手的潮凉气息。

果然是冷到了。

在地下室呆久了，莫西里只觉得喉咙里浸满了潮霉气息，一时鼻子里痒痒，结结实实打了个大喷嚏。

近些日子都是阴雨天，处处都是潮湿凉透的，低矮的地下室就更不必说了。

莫西里心里又开始自责了。倘若自己喂活了小猫却又让它冷死了，那不也等于是自己变相地给它换了个死法，杀了这只猫么？

小猫窝在莫西里怀中的口袋里，抓挠了一阵后又睡着了。莫西里就这样揣着它，再次踏上了前往宠物店的路。

莫西里撑着伞走在夜雨中，雨不大，雾蒙蒙地笼罩着整个世界，街道上湿漉漉的石板变得格外湿滑，莫西里好几次都差点摔了一跤。

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大晚上去宠物店的意义是什么，毕竟这个点，肯定已经打烊了。兴许是为了碰运气，又或是为了减轻自己内心的负担。你瞧，我努力过了，是宠物店不开门，我没法给你买一个暖和的猫窝。

莫西里走近街角的宠物店，却惊喜地发现灯还亮着。

宠物店的老板在忙碌着，套着围裙扛着拖把擦着地板。地板上一层稀薄的暗红色在老板拖把的来回擦拭下，很快消淡所剩无几。

莫西里推开玻璃门，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栀子花香味。

“伙计！你还在呢！太好了！我生怕你下班了！”

老板回过头，盯了一眼莫西里，眼神里的警惕与凌厉吓了莫西里一跳，莫西里这才发现，不是上次那位老板。与此同时，怀里本来酣睡的小猫醒过来开始闹腾，在莫西里怀里扭来扭去。

“您有什么事？”

老板的眼睛充满了猩红色，双手杵着拖把看着莫西里。

“麻烦给我一个暖和点的猫窝！我上次来买羊奶粉——好像老板不是你呢？您是新来的伙计？您眼睛是不是受伤了？”

“是的，我刚来没几天，店里养的猫和我不熟，抓伤了我还打翻了颜料，您瞧——我大晚上在这里打扫卫生呢！不然早就打烊啦——”

伙计从货架上取下一个绒猫窝，递给莫西里。

“您瞧这个猫窝怎么样？店里新到的款式！”

“哎哈哈哈——这个窝上的猫耳朵真是可爱！就这个吧！多少钱？”

“给二十块吧。您和我们老板很熟？”

莫西里从钱包掏出钱，递给了伙计。

“买过一次羊奶粉，也是大半夜——所以印象深刻——他是个大好人！”

“好的，您慢走——”

伙计接过钱，将莫西里送出了门。他盯着莫西里离去的背影，眼里晦暗不明。

莫西里回到家，将猫窝和小猫一起放在阳台。阳台比较通风，也不冷，小猫缩在猫我毛绒绒的折边处，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莫西里给小猫喂完羊奶，发现它打喷嚏的状况好了很多。

但在他出门时，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宠物店的老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