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日理万机,当然不知道土木堡的李燃。
他转过头询问身边的王振:“王伴伴,你可听说过李燃这人?”
王振,司礼监总管。
他看着朱祁镇长大。
所以皇帝不信勋贵不信文臣,只信他。
王振思考许久说道:“陛下,似乎居庸关那边有此人的传闻,传说李燃力大无穷,可以举鼎。”
“那岂不是如西楚霸王项羽一样的猛将了?”
朱祁镇惊喜无比,连忙询问邝埜:“邝尚书,你此次去土木堡见李燃,他是否如传闻中一样?”
邝埜拱手一礼说道:“启禀陛下,是成国公带老臣去见此人,他应该比老臣更了解李燃。”
朱勇闻言,面色稍稍缓和。
他差点以为举荐人才的功劳要被邝埜这老头抢去了。
“哦?怪不得这两日成国公都往土木堡跑,此人能料到瓦剌主力率先攻打猫儿庄,堪称料敌于先,是否真的如此。”
朱祁镇说道。
成国公是大明的顶级勋贵,顶级勋贵是皇权有力的支持者。
双方利益相同,不会做出文官那样欺上瞒下的事情。
所以朱祁镇对朱勇很信任。
“启禀陛下,臣前几日前往居庸关外巡防,顺便前往土木堡查证这个传闻真假。”
朱勇陷入回忆之中:“岂料......刚到土木堡,就发现堡内有猛虎出没,而三十几名军户围杀猛虎,却被猛虎反追杀。”
“土木堡军户简直是一群废物!”
朱祁镇毫不客气评价,同时面容平添一分愁容。
朱勇点头:“这时出现一名俊美无双的少年,他只是出了一拳,那几百斤的猛虎被打飞十几米,老虎当场暴毙而亡。”
“臣亲眼所见,愿意拿爵位担保。“
这话一出。
奉天殿内众人面色呆滞,仿佛听民间说书演义一样。
现实中竟然真有这样的猛将啊!
“打得好!“
朱祁镇兴奋无比,仿佛代入其中。
有此猛将,何愁瓦剌不平!
朱勇继续回忆:
“后来臣打算考教此人,大明与瓦剌若开战胜负几何,此人竟然说......”
这时王振微微一笑:“他说什么?不会说大明必胜吧。”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会在上级面前吹捧一波国家,更何况朱勇是大明军方的顶级人物之一。
“他说!!!!
大!
明!
必!
败!
无!
疑!”
朱勇模仿李燃的口吻,几乎语气学得一模一样。
瞬间,奉天殿内炸开了锅。
“大胆!此子该死!”
“竖子猖狂!必灭之!“
“请陛下立刻派人去土木堡诛杀此贼!”
户部尚书王佐、吏部尚书王直、司礼监王振露出怒容。
此等助长敌人气焰的国贼,该杀!
邝埜也面色惊恐啊,没想到李燃还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
按照明律大逆不道罪,要发配边疆,妻女贬为奴婢。
然而。
全场只有皇帝朱祁镇不动如山,仿佛想到了什么,询问道:
“他说为什么了吗?”
朱勇说道:“他说那土木堡三十多名军户无法射杀猛虎,完全是弓箭太次。当地卫所军资被军官贪污,军备以次充好。”
“不仅土木堡,北方前线各地边境卫所,都好不到哪里去。“
“此为大明必败其一,军资贪腐,军备短缺。”
嘶!
众人心惊胆战,朝廷拨下去的军备,都被地方卫所贪光了,这还打个屁!
“各地卫所军官,从百户开始,便奴役底层军户,侵占他们土地,肆意殴打他们,并且军官互相庇护。”
“致使军户大量逃亡,底层军户失去士气。“
“此为大明必败其二,军户逃亡,士气低迷。”
这简直是触目惊心啊!!!!!!
“大明北方边境三道屏障不存,大宁都司、朵颜三卫、奴儿干都司先后被削弱。”
“导致瓦剌大军可以轻易南下,不受阻碍,甚至半个月就可以杀到京师。”
“加上朝廷主要目光聚集南方,南方各省农民叛乱,还有西南麓川。“
“故而对付瓦剌显得捉襟见肘。”
“此为大明必败其三,缺少纵深,内忧外患。”
战略纵深还是朱勇从李燃那边学到的词。
这三个理由说出来。
之前要弄死李燃的王佐、王直、王振三人都不敢说话了。
有些东西可以指鹿为马。
但是事实不容许说谎,何况这三个人都属于大明最高的决策层。
当然知道大明的病症在何处。
他们没想到李燃一个土木堡底层军户,竟然把一切看得那么清楚。
“陛下,李燃所言句句属实,当年内阁三位杨姓大学士,也提过这三点。”
邝埜颤巍巍说道。
三杨,分别是杨士奇、杨荣、杨溥,这可是仁宣二宗的治世能臣。
无数大明文官崇拜的对象。
朱祁镇缓缓点头。
他其实对于李燃说出大明与瓦剌开战,必败无疑之时。
内心只有微微波动。
因为许多年前,杨士奇与杨荣、杨溥三人逝世之前,曾经都对他说过大明只是表面太平,实则外忧内患。
朱祁镇派王振私下调查过,的确如此。
三杨所说的内容,几乎和李燃所说的东西,没有区别。
边境糜烂、边防收缩、各地起义。
可以想象李燃一个小小的武将,竟然有比肩三杨大学士的视野。
此乃文武双全啊!
朱勇说道:“李燃之前于朝廷有功,臣便让他连升两级,目前是试百户......”
“什么?”
朱祁镇顿时怒了:“李燃竟连升两级,成为了试百户?”
朱勇瞬间惶恐,难道是陛下责怪他给李燃升官太猛了吗?
一定是的,不然陛下为什么要发怒呢。
朱勇小声说道:“要不只给他升一级,为总旗?”
朱祁镇气愤说道:
“这样文武双全的猛将,怎么只是个试百户呢!最少也要是百户啊,否则如何让天下英才为朝廷效忠!”
朱勇微微一愣,然后高喊一声:
“陛下英明!”
奉天殿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听了李燃大逆不道的话,还给这人多升了一级。
试百户是从六品,百户是正六品。
皇帝亲自赏赐,这是莫大的殊荣啊。
朱勇与邝埜对视一眼,激动不已。
皇帝虽年幼,但是明辨是非!
大明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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