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元素论 零 巫女之章

高等元素论是区别于基础元素论的高阶学科。如果人类能掌握它，那妖精们，也应当完全能掌握这门学科吧。洪天仪望着窗内教室里那个白色短发的女生，如是想道。

没错，那个身穿校服的白发女生是妖精，而且洪天仪认她，甚至可以说，他们之间是很熟悉的。她在和班里的其他同学有说有笑，并没有注意到洪天仪若有所思地在远处地看了许久。

半年前，洪天仪照常上了村子的后山，却见山林色衰，云雾环绕，上山的路被白茫茫一片所环抱，山路的青灯如星明，引着路。不过洪天仪走这条上山路已有百千遭，哪怕无灯所引，也不会迷路就是了。洪天仪自然是对这迷雾不以为意，因为这山上住着山神，护佑着这一带村镇的平安，他是熟悉这一点的。每逢山神现身，山上必有大雾遮蔽，洪天仪都见惯了。

而正因为山神现身伴着大雾，所以山上那所大池边的山神庙得名“雾池山庙”。

洪天仪到了山庙牌坊，望见里边浓雾飘摇，庙门前的水池中央有一条似鱼非鱼的身影，隐约踏水而立，哪怕是再无见识的外乡人也该意识到，那身影便是庇佑此地的山神了。而池边正站着一个白色短发的少女，身穿巫女长衫，双手作法。

“弟子青泥村洪氏天仪，参见沉川大人。”洪天仪并没有跪下去，而是双手作揖，虔诚鞠下一躬。

白发少女扭过头来，看到洪天仪，把一时的欣喜写满在脸上：“呀哈，来这么早？”

洪天仪摊开手，瞥了那池心身影一眼：“山神大人叫我上山来的嘛，总不能不守时啊。”

白发少女双手一叉腰，挑起一边嘴角：“我和老鲶鱼话还没说完呢，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云若！”大雾的池心传来沉稳的语响，嗔地说道，“又调皮了。”

云若挠了挠头上的白发，嘻嘻一笑。

“天仪，”沉川又唤道，“此事与你也有关系，你们两个一起听吧。”

“是。”洪天仪和云若一齐应声。

池心大雾浓郁，只能依稀看清沉川半人半鱼的身形。沉川摊开手，便说道：“你们两个也该知道，作为山神，我已将毕生妖力注入这片土地，以求护佑这一隅。我的本体是非常虚弱的，以至于无法完全化形成人，连离开水后的呼吸都要依赖于云若召唤的浓雾。这也是为什么云若是本山庙的见（xian）人神巫女。只有云若才有能力将我带出池底，以面见山民。”

洪天仪听此言，只一副深谙其言的模样，双手抱在胸前，说道：“老鲶鱼，该说正事了吧？”

沉川呵呵地笑了两声，叹了一声“哎呀——”，连连说道：“你小子啊你小子。”

听闻这番，云若扭头看向洪天仪，带着顽皮的掩嘴嗤笑，晃悠着巫女裙摆。洪天仪便只是轻笑几声。

“说说云若吧。”沉川把话锋转回，“这次叫你们上来也都是为了此事。我打算，让云若下山，去人类的社会历练。”

“哈——？”云若抽起右边嘴角，苹果肌挤得右眼小、左眼大的模样，就这样满心困惑地看着那浓雾之中的沉川的身形。

洪天仪看了一眼云若，也稍稍皱起眉头：“云若还小吧，这合适吗？”

沉川一笑，仿佛胸有成竹腹载满月，说道：“正是因为云若还小，所以才好融入人类的学校......”

“学校？！”只是听闻“学校”二字，云若便瞪起了眼，脱口而出地打岔，抬手指着洪天仪便说，“那我不成了和他一样的......”

“喂喂喂！”洪天仪有些不满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了好了。”沉川说道，“这件事，也是云若你修行的必经之路。因为我曾听闻，人类的知识里，有一门叫做高等元素论的学科，哪怕是人类将其掌握，都能熟练操纵天地间的灵力，何况是妖。云若你修为尚浅，又未开悟，整日只是在山庙里混日子，倒不如去学学人类的知识，助长修为。”

“我不要。”云若鼓着小气，“人类上学累死累活的，我才不要像洪天仪一样！再说了，我修炼成妖就够了呀，我能控制云雾帮助老鲶鱼你现身不就好了嘛？”

洪天仪耸耸肩，没说话。

而沉川却沉着声说道：“你兽性未泯，一直摆烂下去会如何，不用我再教与你听了吧？”

洪天仪看着云若。她垂下了头，捏着衣摆，叹了口气。洪天仪不禁轻蹙眉头，似怀着惴惴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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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洪天仪已经移开了视线，望向走廊护栏外的黄昏。

霎时耳朵一动，洪天仪的目光收拢回来，尖锐似刀。

“后生，一身厚实的灵力，不去做道士，却要闷在高中学数理化。”

那声音调低却昂扬，透着一副架子，夹着一丝骄傲。洪天仪听闻此声，下意识警觉地转动眼珠，搜寻着声音的主人。这是灵力传声，以太虚中的灵力为媒介，传递声音，可让无关之人竖耳而不得闻。

这般法术可不是常人能学会的，就连洪天仪自己也未掌握。

但是那施展法术之人正站在不远处，让洪天仪蓦地瞥见了。竟是老师办公室门口正接待的道士。

洪天仪盯着道士：自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素衣飘洒，盘着长发，清容俊貌如山泉涤之，眼睛不大却透着无常的深邃。只是那道士轻轻一笑地被几个主任请进了办公室，没再看洪天仪一眼。

那道士究竟是什么人？他想干什么？

洪天仪心中便只剩下这两个疑问。

他朝云若所在的教室里一望，钟表在六点四十五处往前走着。离晚自习还有十五分钟，洪天仪迈开步子便朝老师办公室走将去也。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即了门外也能听到屋里的谈话声，只是时候尚早，还未上课，学生在走廊活动，稍显嘈杂，不然便可在门外也能将那谈话听得分明。

几位主任客客气气地有说有笑，那道士也谈吐得体，轻笑附之。

此时一声“报告”，洪天仪便一脚踏入了办公室。

“王老师，今晚的材料......”洪天仪编着像模像样的借口，打量着茶几边上坐着的几人。

那道士身侧坐着的男人便是这个王老师。他推了推眼镜，皱着眉头拍了拍脑门。

“对对对，还差你们班一份。”王老师说着，“在印了在印了，啊，你先回去吧，过会儿就叫你来抱过去。”

“还要等一会儿？”洪天仪在一本正经地拖时间，“快上晚读了，课代表说要用啊。”

王老师脸上的皱纹露着难色：“这——今晚晚读是语文吗？”

“是啊！”洪天仪挑起了两弯眉毛，两个字出口便带着提醒与强调。

王老师稍作思索，把“那个——”二字拖得老长才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这边也有点事。你们今晚先读课本上的吧。材料的话，晚点再看看叫个谁来拿一下。”

“好。”洪天仪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了。

几位老师也准备和那位道士继续刚才的话题，都一副把言语含在嘴里，准备吐露一番的样子。然而这时，那道士却抿了一口杯中的茶，眉眼一抬，盯着洪天仪。

“等一下。”道士开口说道。

洪天仪背着身挑起了嘴角，事情正如他所想地发展起来了。

“您叫我？”洪天仪转过身来，假装懵地看向那道士，同时看见的，还有几位老师诧异又带着几分疑惑的目光。

道士放下茶杯，一个温婉的笑容驱散了脸上原有的冰霜。

“是的。”道士说道，“但不是现在。晚自习下课之后，来操场找我。至于带什么人陪你来，你决定。”

“明白了。”洪天仪点了点头，带着疑问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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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道士似乎知道洪天仪的一些事情，嘴上说着带什么人陪洪天仪一起去找那个道士，心里一定想着洪天仪与云若的关系。云若是妖，必定瞒不过那个道士，想搪塞过去，可没那么容易。

晚些时候，洪天仪按照“约定”，来到了操场上。云若跟着他一起，眉目间透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学校的校服是藏青色配着白条纹，在关着灯的操场，远远地已经隐去了形影。却只见操场那头有一个人穿着一身素衣，赫然于夜幕之下。衣带随着道士的转身摇曳起来，他知道他们来了。

“白色头发的学生，怎么看怎么显眼。”道士开口。

云若假着一副无奈笑着的样子：“天生的。”

道士抽动嘴角，跟着浅浅一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叫张祈焕，问道于生灵保护协会。”道士说道，“你们两个也不是平凡人，报上名号吧。”

云若一听，对方是正儿八经的道士，那就没必要演什么了，干脆摊牌了。她收起了先前的嘴脸，挑起眉毛，向前走了一步。

“妖名云若，雾池山庙的见人神巫女。”

“雾池山庙护神仪巫，洪天仪。”洪天仪双手环抱在胸前，盯着张祈焕。

却见张祈焕脸上闪过一抹笑意：“果然没找错人。”

是杀气！

洪天仪的表情一瞬之间变得凝重起来，一步踏上前去，一手将云若护在身后。可是难防的是张祈焕的术法——这道士亮出双掌，四周的路灯的光线立马变得诡异起来。周遭仿佛如同虚幻一般，一道光芒封住了两人双眼，只留下耳边回响的张祈焕的声音。

“曲镜光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