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刀剑听鸿鸣 第一章 她

“记得我爹曾说，人活一世，应做一番大事。”

“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做官清廉，做民勤奋。”

“上对得天，下对得地。”

“更要对得自己。”

高山之巅，云海之下

这人靠在树前，环抱双手，聆听静夜，抬头望月。

粗布灰衣、缠发绑腿，背挂一把三尺剑。

身高八尺、黄皮黑脸。

看相貌一般，体格健硕，约莫三十五六年纪，精神抖擞，气质不凡。

“我寻你三载，走遍了九州。”

“也打遍了天下无敌手。”

“所以...”

身高六尺，一身白衣。

那人立于崖边，微张双掌，感受清风，鸟瞰人间。

转过身来，只看那人：秋娘细眉、白眼四瞳、玉肌粉唇。

可知是桃李青春。

散发披头，佚貌仙姿。

额上还有两道金印，一曲一直。

眼神冰冷，气势凌人。

“好一个天人。”这人心中叹道。

世人赞她：绝伦超群奇女子，万中唯一活神仙。

“果然如此。”

寻常人见了怕是要伏地而拜，以为是天神降临。

那女子一言不发，直直地盯着这人看，上下打量。

忽见他背上长剑，而微微皱眉。

他也察觉到了。

抬手取下，将剑拔出，竟爆发出一道真气，退散了周围落叶。

“听说这把剑是你送给他的，我打赢了他，顺便夺了过来。”

“所以，你是天下第一。”

“赢了你才是。”

那女子面容闪过一丝担忧，又缓缓转过身，抬起头，依旧望着天空。

“他...”

“还活着，不过断了只手。”

........

“玄信说了什么。”

“谁？”

“...不是你...”

“怎么？”

她轻轻叹气，环视晴空，皎月孤悬，却不见漫天星宿，唯有一处微弱的闪烁。

“没来...”

“谁没来？”

.......

“你走罢。”她冷道。

“你的故事不错。”

“下山去讲书，一定有很多人听。”

“哼，打败你之后，故事会更精彩。”他微微笑道。

她的目光没有转移，仔细地扫视着苍穹之上任何可能的变化。

“今晚你我，必定要分个高下。”他举起剑，指着她。

“别烦我。”

“看剑！”

他夺步上前，便是一剑挥出。

她也不躲闪，剑刃砍来，离她后背不到一寸，忽见一道光，从她的体内迸发出大量真气，这些真气围绕她的全身，不仅挡下这一剑，还将对方震退数步，若非下盘沉稳，他已摔倒在地。

金钟罩？不对，不像。

或许，是最高境界。

毕竟剑仙，会当世绝技也是自然。

站稳端正，举起宝剑，只见他周身也散发出大量可见的金色真气，这些真气向他右手汇聚，流入了剑身。

挥舞宝剑，连续甩出五道剑气，迅速向那女子杀去。

她抬起右手，只是向后轻轻扇动了一下，这些剑气便消散了。

他有些意外，五道剑气，每一道都有他习武三十年的功力，即便是当今一等高手，都不一定能硬接全部。

可对方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易如反掌。

“万剑门的剑气。”

“你知道万剑门？”

他没想到，她这般年纪，也会记得这早已消失的门派。

八十年前，万剑门曾名极一时，备受世人敬仰。

他们建立之初便以对抗妖魔为己任。

他们是武林正派，是真正的侠客，是如今落没的传奇；是曾经一现的昙花。

“你师父是谁？”她对这人顿时有了些许兴趣。

“孤身在外，无门无派。”

“哼...”她冷了一声。

再次转身，双手背在腰后，站立不动，也微微一笑。

他即明白了。

躬身、举剑、定目、屏息。

一剑分高低。

才发现，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秋夜风凉，但他浑身燥热，因为他很兴奋。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兴奋过了。

挑战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打败她，成为她。

“呼.....”

真气回到体内，加速运转，竟使落叶围绕，尘土升起。

飞鸟也惧怕这寒意，纷纷远离。

百兵摧，万剑灭。

箭离弓，雷出云。

直刺命门去！

这一剑，全力以出，定要击破她的防御！

将临近，却觉两眼朦胧，脑中一阵恍惚。

定睛细瞧，那人竟在挥动白袖，似翩翩起舞。

这是甚么样的感觉？

他尽可能地睁圆了双眼，可前方只有模糊一片。

他在动，她也在动。

他看得见，又看不见。

他奋力奔跑，拼力向前，但始终不能得手。

那人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不知多久，又是一阵刺痛，这才停了下来。

晃动脑袋，双目方渐清晰，再看去，那人已不见。

而手中轻盈，空无一物。

剑呢？

四下寻找。

“回头。”

背后传来一声。

他回身看去，她正靠在树前。

宝剑却在身前石案上，横着摆放。

........

他一言不发，呆呆地杵着，眼睛直勾地盯着她。

方才发生了甚么？

那是甚么？

走南闯北，阅人无数，除了术士，他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招数，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难受？痛苦？

十分诡异

这是甚么武功？是幻术？

方才的感觉很模糊，但也很真实。

“你输了。”她道。

“输了？”

他只觉得想笑，还有一丝荒唐。

“认真跟我比一场。”

他举起双拳要再战，右臂忽疼痛难忍。

低头看去，只见一圈流血，半只右手缓缓脱离，掉到了地上。

“啊！”

惊恐与疼痛快速钻入脑海，席卷全身。

他连站都不能站稳，脚一滑摔倒在地。

左手托住右臂，一阵阵刺痛加剧，快要死了一样。

“公平。”她道。

走到他身前，蹲了下来，她并不在乎白衣白履被黄土沾染。

“也不过如此。”她依旧冰冷。

他睁开双眼，惊出一身汗。

“不过如此。”

四个字像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

中。

五岁习武，四访名师，融合各家所长，又历经磨难，方有今日武功，才能争天下第一。

不过如此...

他双眉紧皱，紧闭牙关，站起身来。

左手脱下上衣，咬出一块碎片缠住了伤口。

满头热汗，疼痛不断。

“再...来！”他艰难地张着嘴。

她也站起身来，只见一只白皙的手微微抬起，宝剑随后飞到了她的手中。

“你...”

“送你一程。”

她握紧剑柄，便要刺下。

他虽然不会，但也听师父讲过。

那是已经失传的绝技。

手起剑将落，又突然感应到了什么。

她转过身，抬起头，不知何时，天上有了许多星星，那些星星时而纷纷靠近，时而互相远离。

再看明月，明月不明。

前有飞云，黯然无光。

终于来了。

“先放过你。”

她将宝剑丢下，便要离去。

“休走！”

他反而捡起宝剑，嘶吼着冲上前。

却被对方回身一掌打飞，连人带剑摔到一旁。

看着胸前紫红的掌印，他瘫坐在地，无法相信。

她走到崖边，盘坐下来，双手合于丹田，口中喃喃低语。

今夜没有酣畅淋漓的打斗，没有你死我活的对决。

一招一式，一胜一负。

他连输两次。

自己竟如此不堪一击，就这样被轻松击败。

这他朝思暮想的终极一战。

为了这一战，他勤学苦练，险些走火入魔，好在悬崖勒马，得以更上一层楼。

数年来，他未曾懈怠，只为这一战。

可没有这一战。

只有惨败。

他想要的一切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而心心念念的天下第一，此时正如地上的那只右手。

他的自信已被击垮，他的内心快要破碎。

这是怎样可怕的实力？

回想过往，败在他手下的人，死在他剑下鬼，没有一个能比得那女子万一。

莫云飞一样，他也一样。

.........

再打，结局已经注定。

难道下山离去？

又看到一旁锋利宝剑。

这是他的荣耀，是记载他成功的笔记...

不，不能下山。

这是他的耻辱，是证明他失败的证据。

顾不得断手的痛，因为心更痛。

再次起身，他弯腰拿起了剑，虽有犹豫，仍抵在了咽喉前。

闭上双眼，他的心跳加快、他的呼吸急促...

他的左手紧握。

“懦夫。”

他睁开眼，望向崖边。

她一动不动。

“抬头。”

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望去，不知何时，一人竟悬在空中！

银袍金甲，全副武装。

手中一杆乌红棍，腰间一捆黄金绳。

模样有些熟悉。

那人落到他身前。

双眼四瞳，额有金印。

模样十分熟悉！

“你？！”

他看着她，又望向她。

手中的宝剑再一次掉到了地上，插入了土中。

她便站起身，也来到一旁。

简直一模一样！

“寻死可容易的很。”

“他们来了。”她道。

“我看见了。”她道。

“你们....”

“他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杀了他。”

“为何？”

“我想。”

“非杀不可？”

她看着她，眼中多了几分不甘。

两个人相互对视，不再多话，眼睛却在交流，似乎彼此心意相通。

她轻抚她的脸。

她的双眉微皱。

随后，她的身体开始变化，如同尘埃一般，消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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