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 第四章 杀手

外面翻找了一阵子便没有了声音，但是冯穗并没有从暗格里走出去，直到暗格透气的孔洞隐隐有晨光透出时，才听到外面传来低低的叫骂声。

“该死的奴婢，竟让本大爷白来一趟。”

接着，便是轻轻的脚步声音。

良久，冯穗从暗格里面爬出来，眼底一片乌青。

她一直在想，假如她是宋充仪，面对一个有可能撞破自己丑事的小宫女应该这么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好是杀人灭口。

即便这个小宫女在御花园说明自己那天晚上并没有在冷月宫，但是谁能保证小宫女不是在说谎呢，这可是要被灭族抄家的大罪，谁能担得起那个万一。

这样为宋充仪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冯穗便可知道她在御花园上演的那一出真的是多余。

但是又似乎不算多余，最起码见到了皇上，虽然没有看到模样，但是冯穗却看到了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

那是一双十分好看的手，修长，白皙，她甚至看到他右手上的一枚芝麻大小的红色朱砂痣。

宋充仪果然动手了。

冯穗想破了脑袋，总结了宋充仪会使用的几种方法。

第一种是直接说她活儿干的不行，找个管事嬷嬷来教训，然后一不小心让她嗝屁；

第二种是陷害，说她做了坏事，最好是那种最坏的不能容忍的，被抓住后光明正大的处死；

第三种就是直接派个杀手来，直接将她抹了脖子，简单粗暴，一了百了。

昨天晚上来的就是第三种方法，只不过冯穗机灵一些，躲了过去。

在接下来几天里，冯穗像往常一样打扫冷月宫，甚至比以往打扫的更加用心，果然以前无比冷清的冷月宫竟有专门的公公来检查，但是他们查来查去却实在查不出来大的错处，最后只能挑骨头似的找出一个差错，扣了冯穗一个月的例钱。

冯穗没有反驳，接受了这些无理的克扣，然后如同无事一般继续在去宫人用的小厨房吃饭，和巧芙谈论各种八卦。

巧芙很好，耳朵灵嘴巴大，就像一只聪慧的小狗，抽动着小巧的鼻子闻着宫里的风吹草动，然后再告诉冯穗。

但是在从食堂回冷月宫的路上，冯穗仿佛被佛祖开了光一样遇到很多人，例如让她带路的宫女，还有故意找茬的嬷嬷等。

她们就像是凭空出现的路痴宫女和刁钻嬷嬷，一股脑儿都跑到冯穗身边来。

冯穗将那路痴宫女领到她要找的未央湖，在她在冯穗身后要下手的时候，冯穗毫无预兆的侧身，将她闪进池水。

然后看看四周，果然空无一人，已经清场。

冯穗看着在水里面挣扎的宫女，吸吸鼻子转身离开。

再有一个下午，冯穗静静的看着眼前满脸戾气的刁钻嬷嬷，耳朵耐心的听着她挑衅的言论，眼睛看到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宫女太监，甚至还有一些衣着讲究的管事被吸引了过来。

她毫不犹豫噗通一声跪在这个嬷嬷面前，眼泪如洪水决堤，鼻涕横飞的抱住大腿求宽恕。

本就是无中生有的小事，这个小宫女都怕成这样了，嬷嬷就不要再得寸进尺了吧。

宫人们话里话外，传达了这样的意思。

冯穗将脸上的泪水擦掉，眼圈仍然红红，微微咬着嘴唇，越发显得可怜，对四周弯腰道谢：“谢谢哥哥姐姐，你们真是好人。”

宫人听到“好人”二字，脸上都不自然的笑笑，摆手让她赶紧回去。

冯穗回头看了一眼那刁钻嬷嬷，只见她穿着半旧的衣服，仍旧满脸不甘的看着自己。她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手掌，指节粗大发红，是长时间浸泡冷水造成的。

是个可怜人啊，但是她冯穗也是个可怜人啊。

冯穗记住了这个嬷嬷的刻薄相貌，便回到了冷月宫。

冷月宫仍旧寂静一片，但是她看到墙边的软土上有淡淡的脚印。

软土是冯穗故意放置的，用小铲子挖点土来，将里面的土疙瘩也一一敲碎，就会变得松软，她将这些软土放在高墙边上。

为了顺着围墙都撒一遍，她足足挖了一整夜，将冷月宫里面的花园都挖出来好几个坑。

冯穗看着那淡淡脚印，捏了捏袖口。

她先是去花园去给那些花儿朵儿松了松土，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可不希望变得蔫吧。

松完土之后，冯穗将的罩衫披在身上，罩衫宽大，可以遮住她的双手。

刚走进冷月宫主屋的门，便有一个硬物抵在她的脖子上。

冰凉，带着锋利的质感，应该是一把匕首。

杀手从背后环绕着冯穗，她的背部抵在他的胸膛上，如果不是充满了杀机，这应该是一个及其浪漫的姿势。

杀手似乎不想和冯穗多说话，只想完成任务就走。

那把匕首也没有打算多做停留，只想着干脆利落的划过她的脖子。

无非就是谁更快而已。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和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不出意外后者会杀了前者。

但是还是发生了意外。

仿佛是神仙显灵，那个杀手晃了神，瞬间的空档让冯穗从袖管里面掏出来修剪花枝的剪刀，向后捅进了杀手的肚子。

剪刀是她从园子里拿来的，在一众铁锨铲子之间十分小巧，正好可以藏在袖口里。

脖子上匕首叮当坠地，杀手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他还没有死，只是躺在那里轻声哀嚎。

冯穗没有例会地上打滚的杀手，第一时间是捂住了口鼻，将冷月宫紧闭的窗户打开，然后从墙角隐蔽处掏出来一个老旧的香炉，里面正有缕缕烟雾钻出来，却没有任何气味。

冷月宫太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了，里面什么草都长，冯穗恰恰好认识一种草，以前村子里面的牛吃了都要睡上半日，甚至还有人专门来村子里买，说是可以制成迷药。

专门制做方法她不知道，但是想了想无非就是这草里有个什么东西，可以将人迷住，她便将院子里所有这种草都割了，悄悄的挤出汁，晒成粉，又向巧芙要了一个香炉，这几日出门的时候就点上。

冯穗半蹲下来看着杀手，扯下他的蒙面布，顿时惊诧于这样华丽丽的一张脸，就像是那天清晨她在御花园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朵花，带着清晨的露珠，诱惑又清冷。

杀手应该是害怕冯穗要杀他，眼睛里充满恐惧，甚至还想用余力打她。

冯穗虽然对他的面貌很是满意，但还是用剪刀在他的两个手腕上各扎了一刀。也不知道是扎在那里，会不会伤到他的手筋。

他大声呼痛，还有叫骂：“你这个毒妇，蛇蝎妇人！”

冯穗诧异：“为什么你杀我就可以，我反击就要被说成毒妇，难道我就要活该被你杀么？”

杀手听到她的话，不再叫喊，紧紧的咬住牙齿，额头上因为疼痛挂出一层薄汗。

她拿过来一块破布，想将杀手的嘴巴堵住。

他似乎看到了冯穗的意图，睁大眼睛质问：“你敢？”

冯穗歪歪脑袋，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犹如山间的小狐狸：“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你骂我的话我没有一句爱听的。”

将他的嘴巴用布塞上，用绳子将他捆起来，用黑布将他的眼睛蒙上后，把他拉到了暗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