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道然睁开双眼时,已是第二天晌午。
他在一间茅草屋里,躺在草席上,不远处坐着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
男人一身破烂的青衣,一头白发就跟鸟窝一般邋遢。
虽说这人背着自己,但吕道然依旧认出了他。
这是一名老道士,常年待在村口的破庙里,瘦骨嶙峋,吕道然曾给过他一些食物。
“醒了?”
老道士在编着草鞋,回头看了吕道然一眼。
“你……”
吕道然紧盯着老道士打量,他实在想不到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老道士,竟然如此的深藏不露。
“一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你我有缘,半个月前你给我送馍时,我就提点过你,让你防小人,可是你啊,就是不听……”
老道士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道教找徒弟是很奇葩的,跟其他教派不同,因为道教是师父找徒弟,而非徒弟找师父。
老道士从十年前就开始游走山川,寻找衣钵。
三年前,他来到了吕道然所在的村子,当他准备离开时,发现了吕道然。
老道士留在村里,默默观察了吕道然两年,确定附和自己的所有要求之后,于一年前提出要收吕道然为徒,却被吕道然拒绝。
当时吕道然是这么说的:你都快饿死了,还收徒?我这给你吃,给你喝,你这老道是打算害我啊?这话以后你再提我给你急,别耽误我赚大钱!
对于吕道然的不敬,老道士一笑了之。
因为对于他这一派来说,能传衣钵的徒弟,那就是祖宗,得好好供着。
他手指一掐,便算出了吕道然会有一劫,于是便闭口不言了。
不过,半月前,他依旧没忍住提了一嘴。
然而……却被吕道然嗤之以鼻,抛到脑后。
人性就是这样,当你觉得对方不如你的时候,无论对方说什么话,你都不会往心里去。
年少轻狂的吕道然也不例外。
“差不多了。”
老道士编好草鞋,起身走到屋外,手里拿着一些吕道然不认识的草药,开始捣鼓,顺口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吕道然低头,眼神复杂。
他没想到,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竟然会为了财物出卖自己。
要知道……
当初不是吕道然给地主求情,让地主收下狗娃、狗剩、鞭子三人的话,身为孤儿的他们,早就饿死街头了。
他们不仅仅是发小,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吕道然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从小到大,吕道然自问没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哪怕从三姨太那里得到鸡腿、肘子之类的好吃的,他也会分给狗娃四人吃。
他原本以为,这四人会是自己日后的得力助手,可以信任的人。
却没想到……这么多年的感情,在面对财物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你这是在挖苦我,证明你有多厉害吗?”
吕道然双拳紧握,尽管他全身已经没了知觉。
“我是问你身体感觉如何,脑子里瞎想什么呢?”
老道士摇头。
“没有任何知觉,应是尸毒。”
吕道然如实相告。
“还知道尸毒,底子不错。”
老道士笑了笑,几十种草药已经捣鼓成了药泥,他不急不慢的将药泥取出,拿了一把新的草药,继续捣鼓,道:“你那朋友我也带出来了,死了,我给埋了。棺材里的东西我也带出来了,毕竟总得有钱买酒喝不是?”
“现在还说这作甚?”
吕道然心有不甘,憋着一口气。
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阴阳颠倒的年代里,他不怕死。
这一点儿,从他决定倒斗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好了将一只脚放进阎王殿。
但,在死之前,自己没把那三个见利忘义的家伙弄死,他不甘心。
“有师父在,你死不了的。”
老道士又捣鼓好一份药泥,继续捣鼓新药草。
“师父?”
吕道然一怔。
“对,当我徒弟,我就救你。不当我徒弟,你就自生自灭。”
“你们道士收徒都这么死皮赖脸吗?”
老道士笑而不语。
“我不想当道士,我还想报仇发财呢!”
“谁跟你说道士不能报仇发财的?”
“能发财你混这样?”
“我命格里无财,所以才会这样,当初师父教我的很多东西,我也不敢用。但你不同,你的命格,符合你师公的一切要求。”
“我呸,我信你个鬼!”
“嘿,还倔?行,那你就自生自灭吧。”
“你……”
“怎么?想活还是想死?本派收徒就是这样,不希望你能诚心加入,你师公说过,必要时刻可用任何手段进行逼迫,只要能把这衣钵传出去,就不算让师门断了传承,至于你怎么做嘛,那就顺其自然了。”
“我当然想活。”
“那从今天开始,喊师父。”
说完,老道士起身,一把将吕道然从草席上翻了过来,将药泥涂在他全身伤口处。
说来也怪,药泥涂上的刹那,一阵黑烟泛起,而原本无直觉的吕道然也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耽搁了一夜,再加上你身体没多少底子,尸毒入的挺深,单以药草,怕是压不住喽。”
老道士观察了一番,在看到吕道然宁可疼的满头大汗,也未喊叫时,眼神中浮现一抹赞赏,道:“接下来会更疼,如果受不住就喊出来。”
“你要做什么?”
“喊师父。”
‘啪’的一声,老道士一巴掌拍在吕道然伤口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师父,你要做什么?”
‘啪’又一巴掌,“对师父要喊您。”
“您要做什么?”
吕道然性子虽倔,但既然认了师父,那便是从心底里真的认了。
“尸毒不除,你必死无疑。眼下你道行不深,只能以五圣图强行驱除了。”
“五圣图?什么东西?”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纹你半身,护你真灵,遇邪即显,诸邪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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