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尽者 第4章

风铃和送风铃的人这两条线索都断了，那就只能从死者本身入手了。

陆慎多方打探，得知除紫嫣在屋内上吊自杀时无人在身旁，其他女子自尽时现场均有人证目击，这也是那些案件均已自杀定论的最主要原因。

在众目睽睽下让这些女子做出自杀举动，陆慎猜想也许是某种不知名的毒药，导致她们神思混乱，做出不由自己的举动。但毒药这方面属实不是陆慎的强项，于是他写信给了好友孟十三，邀他来帮忙。孟十三是神医谷的弟子，医毒双绝，天赋极高。如果真是因为中毒，想必孟十三定能检验出来。

给孟十三的飞鸽传书送走以后，陆慎也没有闲着，夜晚降临后换上一身夜行服潜入官府。

金陵城的刘府尹是金陵人士，不算清廉，好在有分寸，在位期间的几项举措皆算是为民着想，百姓提起来，也是称赞居多。

整理卷宗室便是刘府尹曾经的一项举措，前任府尹因为贪污朝廷拨款和草菅人命被弹劾，刘府尹就任后便先将所有卷宗全部整理分类，重审多桩旧案，得了个刘青天的称号。

衙门戒备森严，成队的捕快在夜晚仍在巡逻，陆慎看准巡逻的间歇进入卷宗室寻找案宗，却发现紫嫣她们的案宗有近期被翻阅的痕迹，看来官府虽然以自杀定案，却也觉得内有蹊跷。

之后行事要小心一点了，陆慎可不想与官府扯上关系，那就太麻烦了。

案宗中家属和人证的口供记录得很是详实，死因更是由两名仵作分别检验后统一得出的结论，两名仵作当时的检验单都归入案宗中。

如此看来，中毒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孟十三八成是要白出谷一趟了，陆慎头疼，这小子指不定会怎么折腾自己来消气了。

好在也有收获，这趟不算白来。陆慎小心将案宗放回原处，施展轻功离开了府衙。

“好你个陆大忽悠！亏我快马加鞭的赶过来，你竟然让我去挖别人的坟！”

孟十三，天赋极高，比起神医谷现任谷主还有过之而不及，对医术、毒药都有涉猎。和陆慎很早就认识，平时对外人表面上都端着神医谷弟子的清冷劲儿，也就陆慎能让他各种跳脚。

“诶诶诶！怎么能说是挖坟呢，你是去帮忙检查下尸体。这些女子都莫名其妙的自杀了，你不好奇原因吗？”陆慎挡开了孟十三挥洒的药粉，“这次的又是什么？可别让我连拉三天肚子了。”

孟十三翻了个白眼，“你先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能不明不白的跟你去偷挖别人的坟。”

“金陵城近一年死了十余名女子，都是自杀。但是我翻过卷宗了，那些女子都是金陵本地人，除去紫嫣姑娘是群芳楼的歌妓，其他自杀的女子家庭不乏有富庶家庭出身，先不说她们大多生活顺遂，平日性格也是积极向上，就算真的有突发变故，让她们一时想不开自尽，一般来说也不会选择吞金或者跳入火堆而死，这种死法太痛苦了。”陆慎向孟十三解释道。

“再说紫嫣姑娘，虽是歌妓，但她是清倌，群芳楼的荀妈妈是个面冷心热之人，风评不错，她的青梅竹马已经凑足了钱要来赎她成亲，大好的日子在等着她，怎么可能就突然自尽了呢？另外，有几份案宗也提到了风铃，小桃说紫嫣姑娘收到风铃后便神情恍惚，回房后就上吊自尽了，这绝对不是巧合。”

陆慎眉头紧皱，显然是想到了断掉的线索，“风铃确实只是个普通的风铃，送风铃的人也找不到，现在只能从死去的女子身上下手了。”

孟十三点头赞同，“所以你想让我去检查她们的尸体，看是否是中毒？”

陆慎嗯了一声。

“据我所知，确实有一些可以让人神思混乱、举止失措的毒药，”孟十三思索了一会，“但极为稀少，就算勉强能弄来，也不该只用在平常百姓身上。”

“哎，这也是我想不通的点。这些女子除了都是金陵本地人以外，我找不到其他的共同点了。”想来陆慎也是十分头疼，“不管怎样，还是拜托你帮帮忙了。”

孟十三冷哼一声，“行吧，但是说好了，你去挖，我只负责检查尸体。”

“好好好。”

紫嫣的尸体在孟十三到之前便安葬了，陆慎带着孟十三偷偷找到位置，点了三炷香，并放了一串佛珠在墓碑上，只希望紫嫣的亡灵不要怪罪他们前来打搅。

陆慎虽然内力惊人，但毕竟是偷偷挖坟，也怕被人看到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故而一边挖一边环绕四周。孟十三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倒是非常闲适，还嘴里不停地调侃着陆慎，“都说你陆大少爷风流倜傥，谁想到有一天居然要偷偷挖别人的坟，这要是让爱慕你的姑娘们知道，不得避你如蛇蝎？”

陆慎苦笑，“孟公子，别闲着了，帮忙抬一下呗？”

孟十三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上前帮忙，嘴里嘟嘟囔囔，“不是说好了我只负责检查尸体的吗？”

紫嫣已下葬有几天了，尸体开始呈现腐败的倾向，还散发着不算浓郁的腐臭味。陆慎和孟十三带好面巾，孟十三上前开始检验尸体，陆慎拿着火把站在一旁，一是为了帮忙照明，二是为了警戒。

孟十三仔细检验了紫嫣的颈部裂痕和断裂情况，又检查了紫嫣的双手，随即用他独有的银针插入咽喉部分，等了差不多半盏茶时间方才取出，银针上色泽如常，并未显现出任何的不同。

“确为上吊窒息而死，并未中毒。”

陆慎已有心理准备，不算特别失望，只是有些怅然，“线索又断了。”

孟十三不常出谷，偶尔出谷不是采药就是下山治病，倒不曾来过大的州府，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想尝试，又跳又叫，还死死拽着陆慎不放手。陆慎感觉自己带着孟十三，跟爹带着不听话儿子出游一样，提前体会了当父母的感觉，颇感丢人和心累。

“十三，我去找那紫嫣的侍女小桃再问问紫嫣死前是否有什么异常，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孟十三正对那糖人感兴趣，随意对陆慎挥挥手，连头都没回。

陆慎非常无语，真想让神医谷现任老谷主来看看他的接班人现在的样子，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呀，太给大名鼎鼎的神医谷丢人了。

群芳楼的荀妈妈老远就看见陆慎朝着自己走来，索性迎了上去，“陆大公子，你这恨不得一天三趟的来我群芳楼寻我，妈妈我可都要忍不住怀疑你是瞧上妈妈我了。”

陆慎脸皮也厚，对着荀妈妈嬉皮笑脸，“荀妈妈风韵犹存，可别妄自菲薄啊。”

荀妈妈冷哼一声，拿着团扇轻轻扇动，“陆公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又想找谁？”

“还是想找紫嫣姑娘的侍女小桃再问问紫嫣姑娘临死前的事情。”

荀妈妈把陆慎带到二楼，“在这儿等着。”随即唤人去找侍女小桃。

小桃看见陆慎还稍微心有余悸，“陆公子，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姑娘心思敏感，有些事我也不甚清楚的。”

陆慎安慰道，“无事，我就是问问紫嫣姑娘死前除了收到那个风铃，可还有什么奇怪或者发生什么事吗？或者你再往前回忆回忆？”

小桃仔细回想:“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上个月姑娘得了风寒，食欲不振，也睡不好，幸得百草堂的魏大夫医治，没几天就好了大半。虽然看上去还是面色苍白了些，还容易头晕，但是魏大夫说是我们姑娘身子骨弱的缘故，并无大碍，还给开了些调养身子的药。”

“魏大夫可真是医术高明，妙手回春。那调养身子的药吃了才几天，我家姑娘就不再觉得头晕目眩了。”提起魏大夫，小桃很是激动，但马上就低落了起来，“谁想到我家姑娘居然就自尽了，呜呜呜，我要是早知道，打死我也不会把那风铃给姑娘了。”

“哎，世间的事若真能提前预知，哪里还会有悲痛发生呢。”陆慎安慰道，也联想到自身，情绪略微低落了些，“小桃，还是得麻烦你回去再想想是否有异常，哪怕是非常小的点，也即刻派人来通知我，我定会为紫嫣姑娘寻找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