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 孰是孰非3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采平才悠悠转醒。她身上的伤好得奇快，一觉醒来竟然已经痊愈。不过更让江采平惊喜的是紫菱没事。

“仙长，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

她激动地拥抱住了紫菱。紫菱嫌恶地推开她。

“既然醒了就赶紧走吧，九层妖塔得走完才能出得去。”

“那我们走了几层了？”江采平满脸期待地问。

“一层。”

平静的话语宛如冰锥刺破心湖。

还有八层，一层都这么累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啊。江采平内心逐渐崩溃。

紫菱起身，二人又是并肩而行。

不过往前迈了一步，今入一个光圈，便到了第二层的入口。

“怎会如此轻松？”江采平不解，方才走一层是那样的费劲，永远在黑暗中摸索。怎么她一醒，跨了一步就到了第二层。

“因为第一层没有妖主了。”

紫菱的语气越发平静。

江采平心领神会，不再多言。五尾赤狐死了。

“我在梦里看到的是什么？”紫菱刚想踏入第二层妖塔，江采平拦住了他，“我总得知道我为何而来。”

紫菱顿了顿神，微笑着看着她道:“你此生只能为我而来。”

江采平在那一瞬看到了藏在他眼底的歉意和爱意，心下一惊，又想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心下了然。

“你生来就是为本座解除封印的，不是为本座而来是为谁呢？记得你爹的话吧，好好侍奉本座。论理，你该叫本座尊主大人才对。”紫菱又恢复了往日嬉笑的神色。

“你那不是梦，是回昔，唯有你和相连之人能看到最初的故事，你会化作里面任何东西去旁观当初的一切。连本座想要查探，也只能通过探查你的意海才行呢。”

江采平听后，觉得自己可真有能耐。可为什么她有这样的能力呢？正在疑惑时，紫菱缓缓道:“替你洗髓之后，你虽无仙法，但有仙身，我之前说过了，你本来就是北海鲛人族的后代，你的血可以封印万物，也可解封万物。也因此，北海鲛人族式微之后，沦为三界炼化的灵药。千年过去了，你也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后一只鲛人了，还是女鲛，你的血更可以疗愈和回昔。”

“那我可真有用呢！”江采平听后非常高兴，十五岁的少女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原本以为她只能待在海村百无聊赖地生活。

“或许吧，但你们鲛人天生灵力微弱，本性善良，又不喜搏斗。若不是靠异于常人的繁衍能力，过去万年都不知是如何活下来的。千年前之所以遭到灭顶之灾，完全是因为这万年来大家把鲛人血的属性摸透了，这本是个恃强凌弱的世界，宸光在时，尚有公平，宸光不在了，便是两极。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才是，若是叫人识破了你的鲛人身份，怕是天天有人盯着你吧。”

江采平被这话吓得一哆嗦。抓紧了紫菱的手臂，入了第二层塔。

这层塔光明得很，一扫第一层的阴郁。江采平怎么都不能相信这里面锁着妖怪——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甚至还有普通凡人模样的少女与小孩，怡然自乐。

“尊主，你确定我们是进塔，不是出塔吗？”

江采平拉了拉紫菱的衣袖问。

紫菱撇了撇嘴，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幸福，这里如春日般明媚温暖，每家每户和美安乐，邻里和睦。

直到江采平看见了一张脸——莲儿，此时的她正被婆母训斥，成了这和谐的氛围中唯一的杂音。

那人分明就是在五尾狐的回昔中看到的，被柳欢儿砍死的莲儿。随着这份熟悉的感觉迫近，江采平发现了不对劲，这里每一个人都从自己身边经过，好像没看到自己一样，只顾说笑，玩乐。而且这里的男人、老妇都在干活，无休无止。好像只有少女和孩子才是这里的主宰，除了莲儿。

江采平不敢出声，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还被困在塔里。她用眼神示意了紫菱，但他却视而不见，依旧悠哉悠哉地往前走。这可急死江采平了。

紫菱带着她走到了一座石桥处。这石桥上面站着一个抱孩子的少女，她正温柔地哼着歌，哄孩子睡觉。若是刚才，江采平一定会觉得纳闷，哪有母亲会在石桥上哄孩子睡觉。但是现在，她一点儿也不惊讶了——那人正是她在回昔中看到的柳欢儿，这石桥就是柳欢儿把亲子扔下去的石桥。

“柳小姐好。”紫菱换了个书生样貌，顺便提江采平也换了个小厮的装扮，捆仙绳也变长了些，只是将两人相连。

原来这捆仙绳是可以变长的！那刚才圈这么紧作甚！江采平在心中愤愤。

桥上那人停住了，似乎是现在才看到他们。

“男人？都得死。”

原本温柔的女子目光猩红，染出的滔天杀意把一切幻境打破。原本的世外桃源，现在变成了一片血海，那阵阵腥臭让江采平心下恶寒。

若不是这捆仙绳突然收紧，恐怕她会被卷入这血海之中。她被紫菱带上了空中，往下一看，血海里全是挣扎着的小妖。想必这边是被柳欢儿压制的第二层的妖怪了。

一个凡人也能成锁妖塔的一层妖主，很难想象她在这里经历了什么。

相比之下，紫菱倒是显得尤其淡定。

“柳小姐，千年了，你的怨念还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消散。”

紫菱带着些心疼对她说。那瞳色猩红的人似是看清了那张脸，翻腾的血海又恢复了平静。画风变得很诡异，除了江采平等三人所在的石桥，以外的地方依旧充盈着血海。少女又好像没看见他们俩似的，哄着手上变幻出来的孩子。

“柳小姐，我是来解封你的。将你关在此处许久，才寻到鲛女。你不是一直想看我教化之后的人间吗？你不是想知道当年一切的真相吗？现在，我来兑现当初的承诺了。”

紫菱言辞恳切，那少女却充耳不闻。

“柳小姐，柳小姐——”

“够了，我知道你是个神官，我打不过你，阎王爷不收我，说我有妖气，不归地府管，你们这些神明便来收我。你说神爱世人，为何偏偏不爱我？连重新投胎的机会也不给我？”

少女瞬移到紫菱面前，狰狞着面孔质问。

“是你亲手把我锁进塔中！我本来可以把四个村的人全部杀光！既然不承认我是鬼，既然我无处可去，也没有孟婆汤让我忘记烦恼，为何不能为这人间做点贡献？那般龌龊的人，怎配活在世上！哈哈哈——”

她笑得狰狞，江采平觉得可怕，紫菱挡在了她身前，却没成想身后的女子探出了头，带着些颤抖和怜悯的声音说道:“我心疼你。”

女子停住了笑，一手将小厮装扮的江采平抓到了自己面前，就连紫菱都没来得及庇护，奇怪的是，这次捆仙绳竟然变长了。

她盯着江采平，说了一句:“你也是女子。”随后大手一挥，恢复了江采平本来的装扮。

“对啊，女子对女子，本就该惺惺相惜，互相帮助的。”

江采平强作镇定，温柔地说道。

柳欢儿摸了摸江采平的脸，笑了。一千年了，她终于听到了那个答案。

她趴在江采平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泣。

紫菱见时机成熟，用密语传音给江采平——“小鲛女，快用血点她的明台，带她回昔，我来作法！”

江采平闻言，狠了狠心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点了柳欢儿的眉心。

天旋地转，这回她成了一个花瓶，正对着她的床上有个妇人正在生产，屋里简陋，恐怕最值钱的物件就是她了吧。

“哎呀，你当你是大小姐呢，不过是个下人，生孩子这点力气都没有吗！用力啊，用力就行了！”

接生婆凶狠得不像是个接生婆，总在辱骂这正在生产的妇人。门口坐着两个丫鬟，把热水一放便各自聊起天来，好像身后的事都不关己。终于在妇人艰难的生产下迎来一声婴儿啼哭，接生婆冷冷淡淡地说:“晦气，是个女孩儿。”她简单地包了包孩子，替床上的妇人粗鲁地收拾了一番后，径自离开了。

妇人虚弱却满意地笑着，她艰难地爬起来，哄着孩子，想要喂奶，却发现自己没有奶水。

她呼喊着外面的两个丫鬟，他们却充耳不闻。最后还是这府上老太太的一个嬷嬷来看看情况，才将孩子抱走养了几天，到她下奶才还回来的。

那个女孩儿就是柳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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