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下的小箭人 第2章 暗夜 光明乍现

数十丈长的奈何桥，连起生死一线。桥头，老妇人在熬汤，一锅散发着恶臭的黑汤。锅边的花痴吐干了胆汁却未曾离去只因她想洞悉老妇人如何劝将死之人喝下此汤。不远处，一队垂头丧气蹒跚而至的将死之人令她加快了向灶下添柴的速度。

“喝下孟婆汤，洗尽前世恶孽；不喝孟婆汤，遍受地狱消磨。”老妇人的喊声中，将死之人一改此前的颓废争先恐后趴在锅上大口大口地咽下了臭汤。人群中，花痴看到了自己的老爹花常在和哥哥花迷，可任凭她流尽眼泪喊哑嗓子，父子俩也不曾看她一眼。

“没用的，上桥前，老大，唉，也就是带你们来的黑衣人为我施了通魂术，我方能与他们交流。只可惜，老大的通魂术不是随便给的。”老妇人说道。

桥下，一人高的草丛中，冷小冷的双眼在箭手们的箭尖和将死之人的钱袋之间徘徊，他不相信，箭手们能射下数十丈外正在剧烈晃动的钱袋，他更不愿相信，爹娘和姐姐冷大冷正向桥那头走去。

“嗖，嗖...”长箭纷纷离弦,钱袋却仍在桥上晃动。箭手们阴沉的脸色中，冷小冷随队返回。

“又是空手而归，又他娘的一无所获，没有钱，我们喝他娘的西北风啊！你们当中，谁是最早变成未亡之婴的，自己站出来。”老大的怒喝中，一个胖子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我没记错的话，你来这里三年多了吧，箭术没练出来，你倒是练出一身的肥肉。去吧，到十八层地狱减减肥吧。”老大说完便念起了咒语，胖子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飞起，硬生生飞向桥的那头。

“都瞪大眼看着，十八层地狱究竟是何等模样。”老大边完，身披的黑衣之上呈现出正被烙铁烙得杀猪般惨叫的胖子。

小帐篷里，没有食欲的冷小冷花痴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有朝一日，自己会不会变成那个永受折磨的胖子，他俩真的不敢妄言。

“刚才，吓到你俩了吧，不瞒你们说，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惨剧，隔不了多久就会上演。老大也是没有办法，没有钱，我们就换不来世间的吃食，就要挨饿。我们饿不死，可挨饿的滋味真不好受。大伙自称是小箭人，这个称谓太恰当了。唉，胖子走了，来这里最早的便是我了，不出意外，很快我也要下地狱了。哈哈，在阳间时，算命的瞎子总说我命贱，他算得倒真准。”低头收拾食盒的邝水生轻声说道。

“老大有法力，为什么不凭法力换吃食呢？”花痴问道。

“你的意思是去阳间偷抢，告诉你，我们虽然不人不鬼，却从不做亏心事。我们半路劫来将死之人的钱财只因钱财对死人而言毫无用处，只因玉面阎罗搜得钱财后添置地狱刑具祸害众生。再说了，老大的法力只能在这里使用，到了阳间，他也只是一介凡人，当然，他的武功倒也不错。”邝水生说完便离开帐篷。

十五天后，六耳古历七月初一。

将死之人排着长长的队伍踏上奈何桥时，冷小冷平生第一次拉动弩箭，胖子的弩箭。

老爹冷不冷不懂酿酒，却是个灯火阑珊境箭手，老爹射落的老鹰不计其数，也将冷小冷的羽翼点缀满满鹰羽，进而成全了他优雅无双的滑翔，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也将井镇运动会飞行项目金牌挂满了脖颈。

驾驭弩箭，靠的不仅是视力，更是呼吸，在瞄准和击发时，若能屏住呼吸，则能减缓弓弩晃动，届时，锁定目标便轻而易举。这是老爹挂在嘴边的话，只是，屏住呼吸，真的那么简单吗？

真的很简单！冷小冷已经五分钟没有呼吸了！老大和小箭人们的惊愕目光下，他轻轻触动扳机，一只金黄色钱袋落入老大之手后，他在邝水生的狂啸声中开始剧烈喘息，半个月了，他终于品出了桥下阴气的香甜。

“你的闭气神功是怎么练出来的？”恢复平静的邝水生问完，小箭人们纷纷围了过来。

“搁水里练的。”他轻声做答。他话音落下，小箭人们纷纷把头埋进草丛下的小水坑。

“我们都泡半天了，咋没效果呢？对了，你练这个练了多久啊？”邝水生又问。

“我从五岁开始练。”他的话令小箭人们纷纷抬起了头，我的个天，五岁，敢情你小子练的是童子功啊。

第一小箭人，这个名号不好听，却总比下地狱强多了。酒，不是藤香酒，却总比水好喝。老大仅用半个时辰便从阳间购回了酒肉，已经太久未沾荤腥的小箭人们纷纷醉倒。

帐篷外，阴风阵阵，酒香弥漫。老妇人，花痴，老大，冷小冷，四个清醒之人仍在畅饮。

身为花家酒坊少掌柜，花痴的酒量极大，可口中不伦不类的酒香却令她难以下咽。

“这他娘的什么破酒？跟马尿一般酸涩，不喝了，走，咱回井镇。”她站起身拉着冷小冷便要展翼。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冷小冷的低声呢喃令她落泪也令她瘫倒在地。

“想喝正宗藤香，只需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听我号令，我保证，一个月内，藤香飘满整座奈何桥。”老大的话令在场三人皆瞪大了眼。

“老太太，你的迷魂汤当真恶心，玉面阎罗多次找上门，责怪咱们把将死之人搞得臭不可闻，他有洁癖，怎禁得住这般恶臭。咱们的孟婆汤该换换口味了，不对，是咱们的孟婆该换人了。”老大话音未落，老妇人已展翼腾空，只可惜，比她更快的黑剑已贯穿了她的胸膛，黑剑抽出，她的身躯已径直飞向桥的那头。

“优胜劣汰，弱肉强食，本就是世间法则，这里不是养老的地方。你本就是阴间之人，念及你多年效劳的情面，相信玉面阎罗不会为难于你，到那边养老总比在这里惬意。”老大冷冷说道。

“有了钱财，便有了粮食，便有了藤香酒，也便有了香香的孟婆汤。这下，玉面阎罗挑不着我的理了。”老大接着说道。

“我帮你酿出藤香酒，你到玉面阎罗那里求情，让他务必善待井镇众乡亲。”花痴说道。

“行，我答应你。”老大痛快地说道。

“我为你射下所有的钱袋，你为我俩施下通魂术，准允我俩于三界之中自由畅行。”冷小冷轻声说道。

“行，我答应你。你俩来得最晚，却已是我最可依赖的左膀右臂，如此简单的要求，我怎能推诿。”老大痛快地说完便趴在酒坛上睡着了，他法力高强，酒量却不大。

花痴依偎在冷小冷肩头睡去，一对小璧人，一紫一白一双身影在夜色下倍显温情馨意。平生第一次喝下半坛酒却无半分醉意的冷小冷清楚这般场景来之不易且稍纵即逝，第一小箭人，得益于自己的闭气神功，更得益于身旁的她，五岁起，他便在无影刀的威慑下潜到井底打捞她藏于井底的西瓜，井水是个好物件，可保西瓜夏凉冬暖，更令他无意中练就了闭气神功，若在阳间，他的箭术已堪比灯火阑珊境高手，只可惜，阳间已不是自己的领地。就这样不人不鬼般苟活吗？这个问题他自问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他给出了确切答案，夜色下，他闭目沉思，至于他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