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微微泛起耀眼的光,直直的照在我和她的脸上。
她拉着我跑过马路,飞舞的马尾辫毫无规律的摇摆,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我就这样盯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副尖锐的嗓音便钻进了耳朵。
“诶!看看想吃点什么?”早餐车的老板是个胖胖的女人,热情的问道。
“嗯……”周丽娜看了眼早餐表,回头问我:“你吃什么?”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吃呢还是……不吃呢?
“老板,要一个蛋饼,加两个蛋两个肠一个里脊,生菜土豆都要,甜酱。”她利索的说完自己想吃的,见我不回答,就索性帮我也点了,“再要一个手抓饼,两个蛋两串里脊。”说到这她又回头问我一句“你吃辣吗”。
“呃,一点……”
没等我说完,她又对老板说:“手抓饼微辣吧,再要一个豆浆。”
“好嘞。”
“一共多少钱?”
“蛋饼八块五,手抓是饼八块,豆浆两块,一共是……十八块五。”
我捏着一张二十元刚要伸出去,她麻利的从书包里掏了个粉色的钱包出来,又从里头拿出两张十元递给老板。
“不是说我请……”我悬在半空的手一时间有点尴尬。
“算啦,我请你吃。”她乐呵呵的笑道,“记得哦,下次你请我吃好吃的!”
“好。”我答应下来,又把那张皱皱的二十塞回了裤兜。
之后等早餐的这段时间里,我就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她也没出声,目不转睛的看着老板做饼。
我偷偷的瞄她几眼,她的长相确实并不出众,但在这一刻我却觉得格外的好看,特别是阳光照射下的侧脸,像镀了一层天然的亮色。
不过我仍然有一丝困惑,我们只是初次见面,甚至是不足一小时的相识,她却能对我这般热情,好像我们是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如她这样的人,她的世界、她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好想知道。
几分钟后,她把手抓饼和豆浆塞到我手里,我还是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拎着袋子跟在她身边回到车站。
“快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她一边吃,一边对我说。
“这……这豆浆你不喝吗?”
“给你的,我不喝。”
“谢谢。”我拿起手抓饼啃了一口,满满的蛋肉裹着酱料,香的不行。
“怎么样?好吃吗?”
“嗯。”我轻轻点头,“感觉比我自己买的好吃。”
“哟吼,你这小嘴怎么突然这么甜了。”她吃的很快,几口下去蛋饼就没了一半。
我傻愣愣的细嚼慢咽,生怕吃香难看不太好。
“徐项尹。”她突然叫我声我的名字。
“嗯?”
“没事,叫叫你。”她瞥了我一眼,把最后的蛋饼吃完,将塑料袋丢进了垃圾桶里,回头又问我:“你之前去学校看过了吗?”
“去过,怎么了?”
“公交?”
“不是,我爸开车。”我摇摇头,又接着说:“我爸就特不放心我,总觉得我会被拐跑似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哪那么容易走丢对吧?就今早吧,他本来想送我去学校报道的,可是我妈又约了附二院的专家,所以我就一早跑出来了,省的到时候又要和我扯些有的没的。”
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这是你跟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是吗?”我也后知后觉,一聊到家里的事我好像就停不下来。
“那你不怕你爸找啊?搞不好以为你离家出走了。”
“应该不会吧,最近也没和他们闹别扭。”我倒是心里有点没底了,毕竟离家出走这事之前有过前科。
正说着,一辆441路公交从不远处的三岔路口拐过弯开了过来,两三分钟后停在了公交站台,里面的女声播报着到站提醒。
我跟在她屁股后头上车,投币后她就往公交最里面走,一直上台阶坐到最后一排。
我往她边上一坐,把包放在腿上抱在胸口。
车前头的爱心座位里坐着几个老头老太,有一句没一句的嗑家常,吊着嗓子操着一口地道的苏城方言。
公交关门缓缓启动,经过一个红绿灯后就能看见我念的那所初中。
我看向窗外,看着这个承载了我三年时光的地方从眼前掠过,心底多少有点感触。
这里藏着我的悲喜,还有我的遗憾。
那个我曾在心里喜欢的女孩,最终都没能送出那个紫色发卡,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
她也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傻瓜暗恋过她。
“想什么呢?”周丽娜歪着脑袋看着我问。
我苦笑了一下,“我的初中。”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我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周丽娜不是应该也在这里上的初中吗?
还没等我问出口,她就立马接了一句“我们的初中”。
“对啊!你也是项安中学啊!”我惊讶的看她,声音一下子拉高了。
“你个傻蛋,你不会才想到吧?”
“那我、那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见过,你不一定记得。”她的声音低沉下来,脸上没了原先的笑容,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细细想了一下,完全没有她的印象。
她沉默了片刻,扭过头对我笑了笑说:“我见过你,不止一次。我还知道,你是三班的。”
这一刻我不知该说点什么,对眼前的女孩满是好奇。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初二上学期,那次大型忏悔的现场,你是第一个走上台的。”她慢慢悠悠的说,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当时你在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说你再也不会去网吧打游戏了,说你再也不会撒谎骗人了……”
我听的脸通红,这种糗事居然被当面翻出来,属实是有点没想到。
“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糟糕透了?”我脱口而出问道。
她摇了摇头,神情温柔的看着我,“没有,那时候我觉得你挺有勇气的。愿意直面自己的人,不该被人嘲笑,而更应该获得尊敬。”她说这话的时候低下了头,随后又补了一句:“说实话,换做是我的话,我就没这个勇气。”
“当时就……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就跑上去了……”
现在回想起,我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跑上了台。底下坐着近千号人,就看我一个人鬼哭狼嚎,那画面简直都不是惨不忍睹形容的了的。
“你是几班的?”我好奇的问。
“你猜猜呢?看我像几班的。”
“二班?”
她摇摇头,没说话。
“不会是一班吧?”
“嗯……”她抿嘴笑着。
“这么一想,我好像觉得你名字有点耳熟了。”我挠了挠后脑勺想了会儿,但还是没想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周丽娜”这个名字。
“初一一班周丽娜。”
“哦!”听她这么说,我猛的一下就记起来了,“升国旗发言那个!年纪第一的周丽娜!我去!是你?”
打死我都想不到,学霸居然此刻就在我身边,和我坐着同一辆车去同一所学校报道……
等等!为什么她会去五中?按照她的成绩,苏城四星高中不是随便挑吗?
“我考砸了。”她直接了当的说出了我的疑惑。
“不会吧!你可是年年第一。”
“那有什么用,考砸了就是考砸了。”她轻描淡写的说,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
我还是不敢相信,每年大小考都是第一名的人,居然中考失利了。
“你这什么表情?”她撅了噘嘴笑道。
“我……就是有点难以置信。”
“这有啥啊!你个傻蛋,一场考试而已,又不是中考就决定了人生。”
明明是她考砸了,话听起来更像是在安慰我。
“看过《去过天堂九十分钟》吗?”她见我不吭声,换了个话题。
“没有。”
“一本很不错的书,讲的是一场意外的车祸让主角去了天堂,可是九十分钟之后他又苏醒了活了过来。”她说起这时,有种释然的感觉,“生死就是一根长短未知的线,什么时候断没有人知道的。我才十六岁,我觉得我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走去哪,和谁,会经历什么。对于我来说,我不希望谁来干涉或阻止,也没有任何能草草决定我的一生该如何,不被定义的人生才是我想要的。”
她经历过什么才能活的如此通透?我的第一想法便是这。
如她所说,她才十六岁,和我一样本就处于一个叛逆的青春年华。可从她的言语中,我却丝毫感受不到她的稚嫩,更像一位看透了尘世的老者,诉说着一些我此刻并不太能理解的大道理。
“你没事吧……”我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落寞的神情与先前判若两人,那个热情活泼的周丽娜不见了。
她低下头晃了晃,“没事,就……突然觉得有点累。”
我该做点什么?我像块木头似的杵在这里。
“肩膀借我一下。”她有气无力的说。
我往她那边挪了挪屁股,她把头轻放在我肩膀上,隐约能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徐项尹。”她第二次喊了我的名字。
“嗯?”
她沉默了一会儿,回了声“没事”,然后闭上了眼睛。
公交依然沿着固定路线行驶着,我闻着她的发香,视线落在窗外面,有点失神。
周丽娜说的那本《去过天堂九十分钟》我从来都没去看,因为不敢。
久而久之,就慢慢淡忘了。
直到几年之后,一位朋友向我推荐了电影《天堂90分钟》,看完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就是她当年谈及的那本书改编。
九十分钟的电影,不只是一部电影,还有我过往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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