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天地游 第六章 无常

“一凡呢？还没回来？”

一大清早又准备去钓鱼的二叔，收拾渔具的时候瞟了一眼卧室，却发现只有自己家的大胖小子躺在床上打着王者荣耀。

“不知道，估计和同学嗨去了吧。”

大春头也没抬，穿着明显小了一号的三角内裤，翘着肥嫩的屁股说着。二叔摇了摇头，径自带着渔具出门了，鱼帽遮住了地中海，像一个落魄的侠客。

二婶已经在厨房里忙早饭了，突然意识到上周买的蒜用完了，在厨房大喊。

“钓鱼钓鱼，一天到晚就知道个钓鱼，我看你不如取个泥鳅当你老婆得了。一凡，一凡，你出去帮我买点蒜啊。”

喊了好几遍，一点动静都没有。

“妈，别叫了，我哥昨天晚上就没回家。”

“这小子，高考完都学会夜不归宿了？”

二婶一边说着，一边撤下了袖套，用毛巾擦了擦手，准备给陈一凡去一通电话，好好说道说道。

窗外突然呼啸而来一阵警笛的声音，电话拨通了，响了足足八声，无人接通。

二婶又拨了一通回去，窗外警笛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

抵挡不住自己爱看热闹的性子，二婶急急忙忙挂了电话，把脑袋第一时间伸到窗外去，倒是想看看又是哪家出了幺蛾子，惹来警察到弄堂门口，这头刚一伸出去，不得了，远方的路口，一棵巷口的大树，愣是在昨天夜里被台风刮倒，连根拔起，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二婶的手机又响了，看来是来电话了。

来电显示的，是二叔的名字……

另一边，陈一凡一睁眼，明明是白天，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他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自己会在室外，虽然是六月末的夏天，但还是觉得浑身冷嗖嗖的。

他记得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昨天晚上，在老板的居酒屋喝酒，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突然想起妹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相处的那段日子，爸爸妈妈踩着自行车，爸爸的车后座坐着自己，妈妈的车后座坐着妹妹，自己和妹妹手里拿着吹泡泡机，在夕阳下，吹出的泡泡都格外好看。

想到了泡泡，又莫名的看到了眼前青岛啤酒的啤酒花，也不知道为什么，情绪突然上头了，一瓶接一瓶，一瓶接一瓶，就是特别特别想把这些啤酒花都统统喝掉。

听说，大人都喜欢喝酒，喝酒能忘掉很多事情，比如忘掉那些夕阳下闪着光的泡泡。

真的管用呢。

然后的事情就记不得了，只记得好像是睡了一大觉，很长很长的一觉。

再等到一睁眼，面前是晨光即将升起的时候，自己的左右两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肤色白俊剑眉的男生，另一个是古铜色皮肤、留着清爽寸头的小哥哥，皮肤白的不苟言笑，古铜色的看着很亲切，古铜色的小哥哥，把自己搀了起来，但自己的脑袋，控制不住的痛。

陈一凡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感觉连自己的身体都轻松了不少，但起来的时候，那种仿佛静脉都被扯断的那种痛苦，依然能让他攥紧眉头。起身后，彷佛是下意识本能一般的，跟着两个小哥哥向前走，又不知不觉的走到居酒屋门口，可奇怪的是，本来应该缓缓升起的太阳，却越来越沉了下去，天色也越来越暗。

“凌晨一点四十三分从这里出的门。”

一边的白色小哥，手里拿着一个最新款的ipad，还在用pencil认真记录。

“这么大的雨，好像痕迹也看不清了。”

古铜色皮肤的小哥一边说着，一边从挎着的腰包里面，掏出了一打符咒一样的纸，又从另一只兜里掏出了打火机，点燃了符咒一样的纸，符咒的字冒着红光，被火一起烧掉，化成灰。只见小哥轻轻一吹，黑漆漆的大街上，竟然出现了脚印和自己残影的蓝光，像是科幻电影里面的实时录像回看一样，看到自己醉醺醺的，冒着狂风暴雨，脚底溅起水花，往家赶。

陈一凡好想说话，好想大叫，但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嘴巴上就像被封了一层胶布，一动不能动。

“这个人，是自己吗？他好惨啊。”

陈一凡看到路上的残影，心想道。

就这样不急不缓地跟着走了一路，本来不到十分钟的回家路程，愣是足足走了快有一个小时，连上到处都是水，自己好像是在哭？

谁知道呢？谁在意呢？谁又会关心那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呢？

残影一步一步的向前，好像是酒精终于战胜了想要回家的意志，陈一凡瘫倒在了小区门口的一棵大树前，吐了一地，然后睡了过去。

刚才在店里借来的充电宝，肯定是忘记还了，从衣服兜里滑了出来，还连着手机，手机和充电宝被雨水打湿，连接的地方被雨水倒灌。

光速要比声音的速度要快，所以一道闪电先来，巨大的、耀眼的闪电，仿佛把天空照亮成为一个白天，好像大叔被闷击了一下，树叶疯狂抖动。

“凌晨两点三十五，现场：大风，雷雨。”

白脸小哥还在认真看着屏幕记录着，神奇的事，经过他身边的雨水都会自动消失，像被黑洞吸收了一般。

紧接着，天空一声巨响，陈一凡的上空突然呼啸起一阵风声，又好像本来已经墨一般的天空被压的更暗了。

“救救我啊！”

陈一凡心里大喊着，脚步却丝毫迈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颗百年老树，在被雷击中之后，任凭风吹，狠狠的砸下。

“咚！”

大树倒下，满地的树叶，砸出巨量水花。

“凌晨两点三十八分，陈一凡，卒。”

白脸小哥在屏幕下打出这几个字之后，黑脸小哥眼睛突然冒出一缕红光，他从腰包里面，又掏出了一颗种子，轻轻一口气，种子仿佛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陈一凡的身体前。

三秒钟时间，一朵血红色的曼陀罗花，在陈一凡的眉间，盛开、绽放。

“你还有什么愿望没完成吗？”

白脸小哥盯着陈一凡额头盛开的曼陀罗花，说道。

陈一凡也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