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来客 第一百六十三章 塔楼之下（下）

“我讨厌这样——这样的痛苦——这样的记忆——”哈利愤恨地说着，他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对此，我很抱歉。这也许就是奈莫恩·拉德福德发明遗忘咒的初衷吧，当然，这也让这位伟大的女巫成为了魔法部首位记忆注销员。”邓布利多教授宽慰道，“不过，我倒不认为这些痛苦是一种唯恐避之而不及的灾难，相反，总有一天这些痛苦会成为我们最最珍贵的财富，这样，我们会更加正视生命的意义……”

“或许吧。”哈利嗫嚅道。

他并不认同这点，哪怕邓布利多的话总是这样发人深省或者醍醐灌顶，哪怕邓布利多已经死了，但他依旧不认同。

人死了，知道这些意义又有什么意义呢。正如邓布利多教授自己所说：人死如灯灭。

一阵沉默，像是在对死者默哀。

“邓布利多教授，您是什么——”

哈利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虽然他觉得这样不礼貌，但因为时光门，他已经搞不清楚究竟有几个邓布利多，过去的，现在的还是未来的，活着的、死去的还是不死不活的。

而面前的这位正和自己讲话的邓布利多显得有些虚幻，不切实际，仿佛一个幽灵，却又比幽灵更加有实质，他轻轻地问：“您是来自哪里？”

“嗯。”邓布利多泄气的哼了声，好像对这个问题期待已久，他说，“这是个绝妙的问题，但你更应该问，我为什么到这里来。”

为什么……

哈利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他自从目睹了邓布利多葬礼以来第二次觉得会有这种异样的困惑——邓布利多似乎完全不在意活着还是死去。

“砰砰砰”塔楼里的战斗还在持续，瓦砾崩碎声、人的叫喊、跑动声，把这个夜晚渲染的似乎格外漫长而热闹。

“那为什么不上前一步看看。”邓布利多教授鼓励似的提议道，这让哈利觉得既奇怪又诡异，“你来到这里不是没有原因的，老天自有安排。”

哈利听话的走上前，在邓布利多身边蹲下。

死者依旧瞪着无神的双眸，凝望夜空，只是那绿色的骷髅倒映在他毫无生机的放大的瞳孔里，邓布利多却对此毫无反应（因为他已经死了啊，哈利告诉自己），活着的邓布利多教授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霍格沃兹的。

哈利撇过脸去，不忍心再看邓布利多的脸，他连忙把视线往下移，经过了长长的足以塞进腰带里的胡须，紫色的印着星星的长袍，还有那只焦黑的握成拳状的右手，手心里有一张揉成团的羊皮纸条。

哈利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邓布利多，后者鼓励似的朝哈利点点头。

随后，哈利轻轻掰开焦黑的手指，生怕把它弄断，接着取出了那张羊皮纸。

“相信他”

纸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这是邓布利多的笔迹。

相信他，相信谁？相信邓布利多还是相信哈利本人还是另有他人。

“相信他。”哈利念道。

邓布利多教授露出了无声的微笑。哈利知道这一切又要靠自己去顿悟了。

“嘿，老弟，到时间啦。”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哈利循声望去，一个老人正在远处，朝这里招手，他穿着朴素的长衣，背着一把长剑，头上挽着发髻，正是他在魔法墙的幻境里看到的那位神秘的东方老人，他也正是张仪的爷爷——张悬法师。

“没错，哈利，我和张悬都是死鬼啦，他比我早几年呢。但是，作为我们这样级别的巫师，还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一段时间，我们会利用这段时间去其他地方转转，去那些想去的地方，做那些想做的事……这算是一种小小的特殊待遇。”邓布利多教授柔声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点孩子般的优越感，“而且张悬说他可以治好我的——”他把右手伸到鼻子底下，“——不仅不好看，气味也很差劲，不是吗？”

死了，还用得着担心自己的手是什么样子吗？哈利在心里问自己。

一眨眼，邓布利多已经和张悬并排站在一起，看着对面的哈利，随时准备离去。

“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哈利问。

“这孩子舍不得你呀，老弟。”张悬无不艳羡地说。

“见面？”邓布利多教授噘起下嘴唇，犹豫了一会才说，“我想会的，只要你真心想要的话，我们总会见面，以某种方式，在某个地方，比如国王车站，怎么样？”

“国王车站？”

哈利不明白为什么邓布利多教授会提到这个地方。他曾和海格去过国王车站，那里似乎是哈利魔法世界开始的地方。

“对，国王车站9?月台，那里宽敞整洁，无比安静，最主要的是，随时可以登上火车，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魔法冒险。”

哈利紧紧握着纸条，泪水滴落在上面，晕开了一圈水印。他知道国王车站是世界上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之一，垃圾遍地，环境嘈杂，而且火车晚点是家常便饭。

“……到时候了呵，我们该上路了，对不对张悬法师？”不等哈利再回答，张悬法师呼号一声。

邓布利多教授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像极了两位即将参加老年旅行团的游客。

张悬法师则滑稽的扮了一个鬼脸。

“哈利，去吧。”邓布利多教授缓缓抬起手，一边说，“记住我的话，最强大的魔法是爱和包容……还有一个脆弱的老人需要你的帮助，去吧。”

“可是……”

哈利无力再说任何话，他觉得浑身疲惫，被一种无形的、无法抗拒的力量推搡着，眼前的景象迅速后退，他被一片黑暗吞没，眼前的邓布利多、塔楼、夜空开始变得极其扭曲。

他回到了时光门里。

在无尽的虚幻中，无数的光影和杂乱的声音纵横交错。这里掺杂了不属于哈利的记忆，邓布利多在这些记忆中挣扎，表情痛苦，声音嘶哑。

哈利抢上前扶住他。

“邓布利多教授——我们离开这里。”不知为何，哈利此刻充满了力量，他决定帮助这位老人离开这里。

邓布利多教授无力的倚靠在哈利的手臂上。

“不能……不能离开……”邓布利多在哭泣，就像个将要溺死在脑海中的人，“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能离开…….别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吧，邓布利多教授。”哈利大声说，时光门里越来越不稳定了，看上去随时都会崩塌，因为这里有了邓布利多的情绪，陌生的人物和场景在四周闪烁，他们说着话、唱着歌，一个羸弱的女孩在荡秋千……

“——离开这里，邓布利多教授，快把门打开吧。”

“不……不要逼我.....”邓布利多教授依旧在哭泣，他的眼泪划过脸颊流进了胡须里，“我可以改变的……我可以……我本可以……阻止这一切……”

周围的画面开始变得破碎，里面的人发生了争执，他们开始相互释放咒语，拼的你死我活……接着，画面含糊成一片，好像是弗雷德或者乔治在飞快的洗噼啪爆炸纸牌。

但在他们前方还是出现了一个方形的洞口，那是时光门，温暖的亮光从门口投射过来，哈利扶起邓布利多朝前走去。

“原谅我……我可以改变……我本可以……”邓布利多痛苦地呢喃着，看上去狼狈极了。

“是的……我们可以改变的，我们可以……”哈利费力地扶持着身边的老者，努力鼓励道，“相信我——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