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来客 第九十八章 戈德里克山谷（上）

哈利差点在脚底下的光滑的地面上摔一跟头，幸好邓布利多教授的手及时出现，抓住了他的手臂。

此刻他们头顶上不再是遮天蔽日的树叶，而是一片深蓝色的夜空，今晚的第一批星辰已经闪烁着微光在苍穹里苏醒，四周围矗立着像烤面包一样的房屋，它们和整片大地一样，被白雪皑皑所覆盖，屋檐下的窗户里挂满了闪闪发亮的圣诞装饰品，金色的街灯在村子的中心处闪耀，显然这里正在过圣诞节。

哈利抬头看到邓布利多教授的眼睛里光芒正在隐退。他感觉好多了，似乎这里寒冷的天气冻结住了时光门给他带来的影响。邓布利多教授变戏法似的从后背拿出一件厚厚的羽绒大衣披在哈利肩上。

“这样不至于太过引人注意。这里可住着数不清的麻瓜嘞。”邓布利多教授抽回手，往自己身上点了一下，身上那件紫底镶金的便袍摇身一变成了一件加厚的羽绒大衣。

“谢谢。”哈利感激地说，“这是哪？”

“戈德里克山谷，一个你和我都曾经来过的地方。”邓布利多教授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朝着村中心走去。

戈德里克山谷。

哈利认真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这里和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有什么关系吗？他举目四望，不远处有个小广场，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个战争纪念碑，有几十英尺高。广场周围张挂着彩灯，另外还有几家店铺、一个邮局、一家酒吧以及一座小教堂，彩绘玻璃在广场对面放射着珠宝般的光辉。

糖霜般的积雪给这里所有的东西添加了一层朦胧感。

酒吧里传出笑声和流行歌曲的声音，一小撮人三五成群的朝着小教堂走去，远处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正在相互搀扶着慢慢挪动，他们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没有注意到一老一少从这里走过。

纪念碑比哈利预计的要高很多，当他接近那块纪念碑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纪念碑不再是一块刻满名字的方尖碑，而是变成了三个人的雕像：一个头发蓬乱、戴着眼镜的男人，一个长头发、容貌美丽善良的女人，还有一个坐在妈妈怀中的男婴。雪花落在他们三个人的头顶，像松软的白绒帽。雕像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不用再看第二眼，哈利就知道了答案。

“这是——”哈利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被裹挟着雪花的寒风灌了满嘴。

他抬头看向前方十几英尺的地方，在那里邓布利多教授正回头等着他。哈利知道没有机会停下来观赏，因为他们的时间宝贵。当他们远离了雕像，继续朝教堂走去时，哈利回头看了一眼，雕像又变成了原来的战争纪念碑。

经过教堂时，哈利听到了熟悉的圣诞歌曲，在此之前他在魔法世界度过了最愉快的四个圣诞节。邓布利多教授说的对，哈利心头没来由的冒出一个念头，这里有种熟稔的感觉，自己确实曾来过这里。雕像足以证明了一切，这里或许才是他的家。

他真正的家。

经过教堂，再往后是一片墓地，地上的雪都被压实了，被人们踩了一天的地方硬邦邦的、滑溜溜的。哈利心头升腾起了另外一种恐惧的感觉，他不知道要不要前往那片墓地，但邓布利多教授的双脚却一步也没有放缓。

他们从一道窄门跨进了墓地，黑夜里一排排积雪的墓碑安静地伫立在浅蓝色的银毯上，耀眼的红色、金色和绿色光斑点缀其间，那是彩绘玻璃在雪地上的投影。

“需要我们去做点什么吗？”哈利试着提议道。

“暂时不需要。”

邓布利多教授从容的走过一个个墓碑，好像来过很多遍似的。最后在一块墓碑前停下。那是一块洁白的大理石墓碑，几乎和周围的白雪融为一体，而墓碑上刻的文字却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那是谁的墓碑——”哈利的话刚说出口就知道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他甚至不用蹲下来拂去上面的积雪就可以看到墓碑上刻的铭文。

詹姆·波特

生于1960年3月27日

卒于1981年10月31日

莉莉·波特

生于1960年1月30日

卒于1981年10月31日

最后一个要消灭的敌人是死亡

“——对你和我都至关重要的人，因为他们，一直守护着我们——”

但邓布利多教授的说话声似乎插着翅膀飞走了，越来越远，越来越空洞。

是啊，的确是的。至关重要的人。

哈利默默地想，此刻他整个身体、整个灵魂似乎都沉浸在一片由酸醋汇聚而成的海洋之中起伏波荡，眼睛被黑暗中的白雪刺的生疼，没来由的，滚烫的热泪经过眼睑溢了出来。

他还没有准备好哭泣。就像他还没准备好接受死亡一样。

这是他父母的墓碑，给予了他生命的人，正静静地躺在脚下寒冷的冻土里，是在等待他的到来吗？为什么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应该过来看看父母的墓碑，了解他们的过去，在霍格沃兹的四年多时间里，对父母的想念几乎都被对斯内普教授的憎恨所包裹着。

他从没想过，一点也没有想过了解自己的父母。

一种愧疚的罪恶感萦绕在哈利的周身，他让这总感觉在浑身肆意泛滥。他唯一希望的是，站在旁边的邓布利多教授的魔法还不足以强大到能够了解此刻他的感觉。

“或许应该表达一下对死者的歉意。”邓布利多教授缓缓地说，开始解开加厚的大衣掏魔杖。

哈利趁机低下了头，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老人抽出魔杖朝着墓碑轻轻一点，一连串冷烟花冒着金红色的荧光在墓碑上方绽放，闪烁不定的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脸颊。

很快，烟花燃尽，光亮和制造出来的白烟一样被风一起吹散了。

“啊，看来我们要把地方留给其他人了。”

不知隔了多久，邓布利多教授的话打断此刻墓地里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