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冬天 第二十二章 小五的怨恨 （二）

小五在水塔上喊出的愿望并没有那么快实现。三叔叔依然没有回家。小五也没有再去水塔那里喊愿望了，尽管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每次都让小五再试试，小五都没有再做，而她心里的怨恨也在一天天越来越深。

夏天的风吹得小五的脸变了颜色，有点儿黑有点儿黄，小五看看妈妈，爸爸和弟弟，好像大家都一样。小五太久没有听到深夜或是凌晨三叔叔从院墙头跳下回家的声响，也太久没有听到隔壁三叔叔家钥匙开门的声音，怨恨又在一天天淡去，像是遗忘。

孩子的世界简单又真实。小五虽在心底挂念，但无数的新鲜事物在填充着小五的心田，新的知识，新的朋友，新的游戏，新的作业，一切一切，慢慢在夏天的风中磨淡了小五对三叔叔的思念，只是在早上去上学前小五会不自觉地扭头看看三叔叔家那边，放学回来后也下意识地看看三叔叔家门上的锁。心里像是再没有了最开始的波澜，小五在夏天也长高了不少。

小五还记得那时自己书包的颜色，不是红色不是粉色，是土黄色，跟奶奶村里油土的颜色很像。那是小五爸爸从单位拿回来的福利，书包很大，只能斜挎。爸爸说要再长大些才能用，但小五很是喜欢，央求着爸爸想办法把挎起来垂到脚腕儿的书包重新变了模样。书包从爸爸单位回到家的那天，小五妈妈和弟弟入睡后，小五爸爸带着小五在里屋的圆桌上捣鼓了很久才上炕睡觉。第二天一早，小五兴奋极了，她挎着和她身体不太相衬的大书包去玩了学习，她可能甚至因为太兴奋都没有看看隔壁三叔叔家的窗户。小五对那天记忆犹新，可能是因为她的新书包吧。在学校的一整天，小五都在跟小伙伴们解释书包是怎么来的，开始的时候书包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的样子是谁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工具花了多久时间才弄出来的。小五太喜欢那书包了，甚至没允许小伙伴们摸摸书包正面两个装小东西口袋上的黑色扣子，怕小伙伴们你摸一下我摸一样，把那油亮亮的黑色摸掉吧。似乎那个年月很多东西的颜色都是漆上去的，用了一阵子漆便掉了，小五曾一度认为那就是世界的模样，时间过得就了，所有的颜色都会消褪，事实证实真的是这样。

为了保护那书包，那日放学的小五，没有像之前先跟小伙伴们到处玩耍，而是先约好了见面的地方，小五独自先回家放书包。她像往日回家时一样，人还没到巷子口，就从脖子上取下了挂钥匙的绳子。她把绳子抓在手里，一边跑一边在空中晃着钥匙绳，钥匙像闪光的星星一样在空中画着圈儿。欢快的步伐带着小五来到了院门口，她愣住了，院门是开着的。小五觉得奇怪，是爸爸或是妈妈早下班回家了吗？如果是妈妈，那该有弟弟玩耍的声音呀。如果是爸爸，那靠炭房旁该停着个自行车啊。都没有，那，小五心跳得突然快了。有些日子小五没有这样惊喜了，她忘记了和小伙伴们的约定，忘记了新书包，忘记了一切，剩下的只是开心。她推开虚掩着的院门，蹦跳着进去，没有去开自己家的门，而是往里多走了几步，那时小五的心情比前天晚上看到新书包更好。

走了几步，小五停下了。一切都静悄悄地。她没有一直走过去，而是退回去坐在了东墙爬山虎下的小凳上。小五没有开自己的家门，也没有取下书包，更没有去往跟小伙伴们约好的地方，就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等啊等啊等。她等了有一阵儿，想要走过去瞧瞧，可是站起来的身子又一次蹲下了，她捡起爬山虎下的一颗小石子，在地上画呀画。突然，隔壁三叔叔家的门开了，小五几乎跟着那开门声同时站了起来。

小五的所有期盼终于回来了，一定是在水塔上的许愿成真了！小五的世界除了三叔叔家的门其他的时间好像都停了。门开了，出来的却不是三叔叔，是一个挺着圆乎乎大肚子的女人。小五顺着那肚子一直往上看，啊，酒窝虎牙！

小五心里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可小五的身体却变得好强。身体里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推着她，从她的脚趾一直冲到了她的头顶！小五借着那力量，盯着那女人，“呸”，小五使劲儿朝女人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狠狠地丢下手里的小棍儿，扭头跑出了院门。

小五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样做。她从没有那样不尊重别人，她也从没有朝别人吐过唾沫，可是那日，她却那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