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 第五十三章 春帐荒唐事

少年将案上经书随手抄起，回身座上，翻阅起来，宋恫见人一副不理庶务的清闲样儿不由好奇，“你不着急？”，

“急什么？左不过今夜再去一趟就是了”，少年只顾览阅书卷，轻声慢语着知会，宋恫没来得及反应，倒是自始至终闭目调气，打坐在角落的观棋骤然睁开双眼，面色漠然，

少年嘴角含笑，微微歪首，望向观棋，“辛苦你了”，后者径自闭目，不理会少年投来视线，倒是宋恫循着少年目光，亦望向观棋，见人如此，嗤笑出声，“你也真是厉害，闻相手下一等一的高手，却被你牵制如斯”，

少年见观棋复又闭目养神，颇为遗憾转首，又闻得这话，冷笑回怼，“受命于主，但行而已，何必追溯；你若缓过神来，便再去派人打听”，宋恫自知失言，略略浅笑，“打听孙氏？”，少年凝眉，将经书合上，沉沉出声，“打听文良”，

宋恫赞赏颔首，“我亦正有此意，你既于府门内部窥见人员偷入查卷，无论为何，只怕与那文良脱不了干系”，况孙氏势力攀深，不如先从文良下手，后话宋恫并没宣之于口，怕少年嫌弃自己脑拙，

这边观棋再一次带上拖油瓶夜探官府，查探卷宗；宋恫亦又出了客栈去吩咐各处店铺掌柜，派遣小厮做些打听，

那厢魏国大将军田烈率领军队袭下第一座城池后，便势如破竹，将失地尽数收回，所过之处，尸横遍野，白骨绰措，鲜血填道，小卫之兵一再溃散败退，秋风横落叶般，直直被杀赶回边疆界线，窜守入边疆数城之内，任凭敌军搦战辱骂，一概不出。

魏国军卒酣战数日，日夜奔袭，士卒已然疲惫倦怠，又则小卫军队窜逃败退时，竟将魏境诸城各处粮仓，浇油烧毁，于是粮草一时难继，魏军亦只得暂缓攻势，驻军小卫边疆之境，每日虽搦战挑衅，却并未真正开始攻城，眼下一面等待粮草遣送补给，一面休缓士卒，以待天时。

却说边疆急奏千里奔回，报予王宫，彼时卫王正在后宫乐央殿，丝竹靡靡之音中欢饮，听得宦官回报，竟被震慑以致自王座之上滚下，肥重身躯，生生滚落台阶，宦官内侍，女婢歌姬舞者，慌作一团，自相推攘踩踏，就是没人能阻住卫王滚动身躯，于是堂堂一国王主，身躯竟直直撞在漆柱之上方被拦住，

贴身内侍慌忙赶去宣唤医官，那卫王眼冒金星，酒意犯上，竟又混吐满地，衣衫尽脏，彼时王国重臣已尽闻得边关急奏，都惶惶然进宫欲与王上献计划策，却得知卫王伤了腰，又酒醉，正卧在王殿歇息。便都改道王殿问安，

哪知甫一候在殿门，便遇见宫侍内婢收拾了呕吐污浊之物出来，一众臣属，垂首更甚，皱眉敛目，恨铁不成钢啊，独有张木一人，虽乍闻恶臭，眉头一瞬皱起，却又极快敛下，换上谄媚笑容，急急驱步迎向领头女婢，“不知王上圣体，是否安好”，

女婢微笑躬身，“大人勿扰，王上若诏，奴必传令”，张木笑意缓和，眸中厌恶一闪而过，“如此，甚好”，

张木后方，一众官僚首位处侍立的老臣，微微揽扶袖袍，似是整理仪容，那女婢眼神微动，骤然换了话头，“大人欲往之，奴现下便去传话”，言罢，便速速转身复入殿内，张木开口欲阻，只是未来得及，那人身形便已消失殿门，眼睛反复睁眨几次，不是，他只是说说罢了，哪里想要此刻便赶进去？嗅闻酒臭气吗？

直至后侧官僚出声提醒，张木方楞回神，犹豫几几，只得揽袖整理仪容，

半晌，女婢缓缓退出，躬身朝向老臣方位，“王上旨命，请诸位公卿，入殿回话”，言闭，身子略略倾斜，逶迤往前，独向张木近侧躬身回禀，

“大人，王上吩咐您需得去趟乐央殿，替他收拾了那些失礼宦侍”，张木面上顿时一白，又青紫交加，略略笑道，“王上有命，臣自当万死不辞；只是眼下边疆情势严峻，自然是先为王上解燃眉之急，最为要紧，那些贱奴，自当归属有司问罪”，

女婢娇娇浅笑，如春日桃花，嘴里吐出的话却如刀子，“大人，王上欲与公卿议论国重，您，”，尾音拉长，“您亦有王上唯一的嘱托，况王命，哪有不急的呢？”，张木身后侧追随的几人，闻言莫不冷目投向那女婢，

张木只是僵硬一笑，语气温和，“自然，自然，还请姑娘再向王上禀明，微臣之心忧，若一刻不见，当如切臣肤”，女婢躬身拜送，张木只得揽袖回身，默然退去。

却说一众公卿涌入殿内，铺面便是腥臭之味，顾着礼节，又不能掩住口鼻，只得生生扛着，平日里不见尘埃的朱门公相，簪缨世卿，忍耐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那卫王正在床榻上呻吟，金销纱半掩，遮住榻上妖娆美人，

“王上，还请克己慎重，保护王体”，为首老臣颤巍巍下跪，后面一众臣子亦随在其后，渐渐拜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