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者第九章：替身与傀儡（下）

残缺者

纯白鸦羽

轻小说 | 轻幻想更新时间：2022-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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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两个人坐在枯萎的树干上，拂过的清风带来一丝凉意，女孩并未在意，她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女子腹部的伤口，虽然并没有血迹，她也不会感到疼痛。

看着面无表情的她，女孩心疼的用手拂过她的脸颊，将飘落的发丝勾到耳后，温柔道：“小姐，我们休息下，明天去博士那里，他会治好你的。”

女孩将女子放倒，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听着虫鸣和风语，伴着月光与星辉，女孩靠着身后的树，缓缓地闭上了眼。

......

“就是这里了！”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领着一个小女孩站在一幢大庄园面前。

“砰砰砰~”

三下敲门声后，里面的看门人打开一个小门，向他鞠了个躬。老管家点了点头，笑着牵过女孩的手朝里走去。

不一会儿，老管家来到房子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二楼的里屋处，整了整衣领，恭敬道：“男爵，人带来了。”

“进来！”一声威严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老管家轻轻推开门微笑着对女孩说：“进去吧。”

说完轻轻关上了门。

女孩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华丽的地方，一身破烂的衣物显得格格不入。

男爵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女孩，半晌后，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从今往后，你就陪在小姐身边。”说完拍了拍手，两个侍女走了进来，鞠了个躬，带着女孩朝浴室走去。

这天夜里，女孩第一次躺在床上，柔软的被子是如此的温暖，闻着花的清香，她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就这样一直到了早晨，一个温柔的声将她唤醒。

“小姑娘，起床了。”

女孩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看到两个侍女分别拿着脸盆和干净的衣物站在她床边，她从床上下来，侍女帮她洗了个脸，穿好裙子，打理了下头发。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女孩有点不敢相信。一身白色的连衣短裙，蓬松整齐的短发，套着白色袜子的脚下还穿着一双皮质的小鞋，原来那个灰头土脸的模样转眼间就变成了天鹅，女孩的脸上洋溢着难以言表的喜悦。

“我们去见小姐吧！”侍女牵着她的手朝顶楼走去。

“小姐，人到了。”

“咳咳~进来吧。”一个温柔又带着虚弱的声音响起，门被慢慢推开，女孩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幕：一个漂亮的女子躺靠在床上，苍白的脸上带着笑容，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在枕边，怀中抱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玩偶，宛如一个堕入凡间的天使。

女孩带着彷徨走到了床边，侍女们收拾了下退了出去。

女子看着她怯生生的模样，柔声道：“我叫贝诺姆·米娜，你呢？”

女孩摇了摇头，她没有名字，自从她记事起，周围的人都叫她野丫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渐渐的，她也习惯了这个称呼。

米娜看她迷茫的样子，心疼着牵过她的手，将怀里的玩偶放在她手上：“以后你就叫米亚了，和它一样。”

女孩接过玩偶，笑着点了点头。

以后的日子，二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米亚向她诉说着外面世界的见闻，而她呢，跟米亚介绍园中的美食，让侍女给米亚穿上自己穿不下的好看的衣服。

偶尔米娜也会在侍女的搀扶下，到房前的花园中散散步，晒晒太阳，看着逐渐开朗的米亚，她的心情也变的十分愉悦。

一个下午，二人在园中，米亚不知从什么地方抓来一只蝴蝶，放到米娜跟前。看着那色彩斑斓的翅膀，她欣喜不已，正要伸手接过时，米亚卷起袖子的手肘弯曲处密密麻麻的红色小孔引起了她的注意。

米亚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心中一紧，手指一用力，蝴蝶的翅膀被扯断掉落在了地上。

米娜疑惑道：“你的手怎么了？”

米亚拼命的摇头，怯生生的回应道：“没...没事，小姐，天色暗下来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米亚搀扶着她朝房间走去。

看着她胆战的模样，米娜心中更是困惑，但也没多问。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转眼间就快入冬了。

一天夜里，米娜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虽然她和米娜白天总是在一起，但夜里，侍女们总是让她们分开睡，说这是父亲吩咐的。

这些天下来，她总觉得有些异常，米亚看着平时没什么区别，但精神状态似乎不如以前刚来的时候，偶尔会一个人看着天空发着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眼神中多了些许的落寞。

来这陪伴她的人，米亚不是第一个，在她之前有过好多个人，都是不满十五岁的女孩，米亚应该是最小的一个。

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世了，所以她连母亲是什么样子都没记住。又因为先天性疾病，她从小就只能呆在房子内，外面是什么样的，她从来没看过。

男爵也因为她的疾病，到处寻医问药，但都无济于事。

她常常看见父亲一个人在一楼书房内唉声叹气，她知道，父亲很爱她，以至于无论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自己。

比如花重金从学院中将上课老师请到家中，让她能够在书中看到外面的世界；将在宫廷表演过的一位魔术师请了回来，那是她看过最精彩的表演；因为害怕她孤独，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女孩，陪在她身边，从她们口中，米娜了解到了书中不曾见过的世界，有欢与乐，也有着悲与哀。

只是后来女孩们都会消失不见，父亲说是到了陪伴的时间，她们就回去了。但是为何每次离开的时间都不一样，或长，或短。

想起多天前米亚手臂上的红色小孔，心中略过一丝不安，她艰难的从床上站起，扶着墙一步一步朝着二楼米亚的房间走去。

“米亚？”站在门口，米娜轻声喊道，但并没有人回应。

她将手放在把手上轻轻一推，门被缓缓推开，房间的床上并没有米亚的身影。

正当她疑惑万分时，她看到一楼父亲书房的发出微弱的灯光，她强撑起身躯朝亮光处走去。

“父亲大人？”

书房内空无一人，米娜满头雾水正准备离去，椅子后有些凌乱的书架引起了她的注意。

父亲平时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无论大事小事都会安排的妥妥贴贴，比如房子内桌椅的摆放位置；每道菜的咸度和甜度；佣人统一的衣服等等。

米娜走到书架跟前，发现书架有着明显被移动过的痕迹，她轻轻将二层那本不协调的书摆弄了下，只听见轮子滚动的声音，书架朝着两侧移开，眼前出现了一条向下的楼梯。

看着黑不见底的楼梯，心中的疑惑更深，她从来不知道家中还有这么一条隐藏的通道，强烈的好奇心支撑着她，一步一步朝下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昏暗的底下有了一处亮光，再往下走去，一声声隐约的痛苦的呻吟开始传来，随着呻吟声越来越大，她来到了一个小屋子的门前。

房间内，她看到了父亲和几个医生正在谈论着什么。

“男爵，这次药物的表现效果很好，如果没意外，或许小姐的病能够被治愈。”为首的一个医生恭敬的说道。

“很好，也不枉费这么多年的付出。最近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要抓紧了。”男爵难得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实验体还需要多少？”

“三个左右。”

“好，现在开始吧。”说完走到了旁边，而实验台上躺着的正是米亚。

医生拿起银质的针筒扎进了她的手臂，不一会儿，米亚的脸开始变的扭曲，然后再次发出痛苦的呻吟，被绑着的手脚开始胡乱的挣扎。

米娜蹲坐在门口旁，捂着脸看着这一幕，她全都明白了，为什么女孩们会突然消失不见，为什么米亚手上全是红色的小孔，为什么她的眼中常常会有悲伤的神情。

泪水在黑夜中无声的落下，米娜抱着头蹲坐在地上，眼神开始慢慢变的清明。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明天就是小姐十八岁的成年礼了。”又一天清晨，米亚一边帮着她穿着衣服，一边欣喜地说道。

不久前，看着庄园中开始忙碌的人们，在侍女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让她兴奋不已，她从小还没过过生日，也没帮人过过生日。

如果是以前，米娜或许会和她高兴的开着玩笑，介绍着以前生日时候的点点滴滴，但现在，她只是微微笑了笑，用手抚摸着米亚的头，简单的回了句：“是啊，马上就要到了。”

米亚感觉出了她的异样，但也并未在意。

“也许小姐过习惯了吧。”她心中想到。

二人吃过早餐后来到花园，男爵看到后走了过来，蹲坐在米娜椅子旁，溺爱的问道：“这次想要什么礼物？”

米娜看了看他，想了一会人，指着米亚怀中的玩偶道：“另一个它。”

这个玩偶是他托人定制的，完全按照米娜的样子复刻，拿到后她一直很喜欢。

“那这次要什么样的呢？”男爵继续温柔的问道。

“米亚。”米娜看着她脱口而出。

男爵微微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好，我去让他们做。”

随后将老管家叫到身旁，简单吩咐了几句，老管家听完后鞠了个躬，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二人像往常一样，在园中尽情地晒着太阳，玩着闹，夜幕也很快降临。

房间内，两人第一次睡在一起，床上，米娜将米亚紧紧地抱在怀里，而米亚也搂着她的腰，依偎在她的胸口。

她们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短暂的时刻。

“砰砰砰~砰砰砰~”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小姐？小姐？”

侍女在门外焦急的喊着，却没有人回应，她马上意识到不对劲，急忙下楼去叫男爵。

而床上，米亚被叫喊声吵醒，刚想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捆绑在床上，而小姐正站在窗前。

“小姐？这是？”米亚不解的问道，心中开始变的不安。

“米亚，你手臂上的小孔是怎么来的？”米娜语气平和，只是变的有些威严，就像男爵一样。

“没...不是...那个......”米亚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不是针筒扎的？”看着她紧张的模样，米娜笑着问道。

听到这句话后，米亚吃惊的看着她，这下她真的慌了。

还没等她开口，米娜说道：“你知道你不是第一个吗？在你之前有很多人女孩，虽然都是抱着目的接近的我，从她们的眼中，我看到了不屑和贪婪，哪怕是教书的老师，她的脸上也会浮现出不耐烦的神情。我知道，这都是父亲让她们做的，但我依然很开心，能有个人陪我聊天，说着我未接触到的世界的另一面，直到我遇到你。”

米娜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父亲说要来一个新的玩伴，我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多少期待，但在你进门的那一刻，从你清澈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没有嘲笑，没有贪欲，吃惊的小表情下竟然有了一丝同情与怜悯，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神情。”

米娜抬起头看着夜空，像在对自己说着：“虽然日子不长，但这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我本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天晚上，我走下了楼梯......”

“你知道你会死吗？”米娜转过头悲伤的看着她。

“但是能救你。”米亚迎着她的眼神坚定的回道。

“你怎么办？”

米亚摇了摇头：“从小我就是在贫民窟长大，因为弱小，经常被欺负，有时还会去和狗抢饭吃。睡觉的时候，也常常会被冷风吹醒。我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也没人关心过我，我也渐渐的忘了，原来我是个人。”

声音开始有些哽咽，她平复了下心情继续说道：“后来，我被带到了这里，我终于知道，原来饭菜可以是热的，被窝可以是温暖的，夜晚的风再也不会将我冻醒，醒来的时候我也不用担心今天的饭要去和哪只狗抢。”

“但我知道，所有得到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果然，几天后男爵找我，跟我说了带我来的原因，看着实验台上的斑斑血迹，我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但我并不在乎。陪伴小姐的这些日子，也是我最开心时候，我终于知道被人在意是什么感觉，我第一次有了名字，第一次有人会为我露出微笑，第一次会有人为我担心，这些，都是小姐给我的......”

“砰砰砰~砰砰砰~”

话音未落，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米娜！快开门！”伯爵大喊道。

“父亲大人，我知道您爱我，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这几天我常常梦到，那些女孩站在床边问我，为什么要牺牲她们？看着她们血肉模糊的样子，我却找不到任何辩解的词汇，所以，请别再这么做了！”

“米娜，你先把门打开。”

米娜并没有理会，踩着椅子坐到了窗沿上。

米亚看到后终于知道她要干嘛，痛声大喊道：“小姐！不要！”

“把门撞开！”听到喊声，男爵咆哮道。

两个护卫退后两步笔直的撞了上去。

“咣！”

门栓被撞断，门终于被打开。

米娜坐在窗沿上，病态的脸上微笑着，一头银发随着轻风飞舞，对着闯进的父亲说道：“放她一条生路吧，父亲大人，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还能做您的女儿，一个完整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