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血刀 第五章 百夫长

冶兵从怀中掏出白布包裹的冰凉铁器，巴掌长，三指宽，如不是它足有一指粗细，冶兵真怀疑它是把匕首。

抖落白布，光滑如镜的一枚铁块掉了下来——说它是铁块，是因为冶兵确实不知道称呼一把没有开锋也没有握柄的铁器为匕首恰不恰当。

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那匕首，冶兵却意识到或许义父要他带给车骑将军的不是匕首，而是这张白布。

“八枝连气而国危矣。”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向车骑将军传递一些什么，义父这代人说话永远就是这副神神叨叨的腔调。

冶兵尚在沉思，某只不知名黑猫又不知道从哪跑出来刨拉着掉在地上的匕首道：“钝角！”

“钝角？”

“这武器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

“你看这刀，刃钝而状似牛角，可不就叫钝角么？”

喳喳眼神里没来由的有些怀念的样子。

“它怎么还会有名字，一把都没开过锋的刀，能做什么？”

冶兵被它说得来了兴趣，捡起钝角拿进手把玩，不仅入手沉甸，刀身还带着层叠不规则的波浪花纹。

“开锋是为了杀人，不杀人的刀未必就没有它的用处。”黑猫踱步跳上冶兵的膝盖正对冶兵，“留着吧，这刀还是赵家老祖打造的，多少值点银子。”

“你又怎么知道是谁做的刀？”

“简单啊，天下能打出这般花纹的，就只有他一个人。”黑猫看冶兵又要开口忙补充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别问。”

“好吧，”冶兵长舒了一口气，摩挲着手中刀兵说，“义父头一回就把我丢进这么危险的战场里，为了什么呢？”

“试探你。”

“我有什么好试探的？”

“看你有没有藏拙。”

“藏拙？我这一身经脉淤塞不通，能藏哪门子拙？”这回轮到冶兵无语了。

“你就不好奇吗？”黑猫侧头看了看还在一旁不远处盯着冶兵的蛟字营大哥，大哥立马捂着肚子张望着跑开了，“人家练气顶多能停滞不前，凭什么就你反倒资质越练越差？”

“为什么？”

“因为这个。”黑猫一只爪子搭在了冶兵右手无名指的第二指节。

“有人将一种特殊的器纹直接刻在了你的指骨上，而这种器纹的作用，便是泄去你一身气运。”黑猫难得神情严肃一回，听黑猫讲到这，冶兵也正襟危坐了起来，“不过恐怕那人没想到的是，你一身气运被我全数吸收。”

“天子命格，落在一枚戒指上，于是造就了现在的我。”

“懂了吗？呆子。”

暮色昏沉，黑猫的话就如同它和周遭一样混淆不清。

“那这又和义父的试探有什么关系？”

“有这道器纹在，你一辈子在武学之途休想有寸进。如果是我，我会很想知道这道器纹是否真会起作用。毕竟，器纹这东西，也只有刻在蕴灵之器物上才奏效。”

“你是说，我习不成武，是我义父导致的？”这话任谁听了都会难以相信，悉心教导他武学的义父怎会是让他成为废材的幕后黑手？

“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很顺理成章吗？”

黑猫神态漠然，犹如在吐露一件不争的事实。

“哈哈，不会的不会的。凭义父的本事，他费这功夫就为了夺我气运？我要是信了这话，那就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冶兵笑着，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他的废材身份。因为他觉得不过是不能习武，天底下有多少平民百姓这辈子和武学沾不上边，既然他们都照样能把一辈子活得精彩纷呈，他冶兵也一样，不差这一招一式。更别提他现在这江月楼老板郎的位置，已经是绝大多数平凡人所不能企及的位置，他已经知足。

“你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吗？你可是注定天子命格，他怎么好杀得天子？”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喳喳，我要去接着做饭了，就不陪你了。”

冶兵内心是纠结的，他不是没见识过喳喳断事如神的本事，只是这件事，他打心底接受不了，只能选择逃避。

……

“哎哟，兄弟，你这调料里是不是加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这一会儿功夫都跑了三趟茅厕了。”

那位车夫大哥刚从茅厕出来就见到了与喳喳不欢而散的冶兵。

“这怎么会呢？喏，你看，他们不都吃得香着呢么。”冶兵微微一笑，虽然知道这一定是喳喳干的好事，但也不能明说，于是只好解释道。

也的确，循着冶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好十几个大头兵围着一锅清水面条正争抢着呢，也没看他们哪出什么问题。

“那可能我今早打的那壶水不太干净吧，”大哥看了看觉得冶兵说的有道理，“对了，还没问兄弟叫啥？”

“哦，我叫冶兵。”

“冶兵是吧，我叫宁海深，是这蛟字营的营长，统管千人，兄弟你有兴趣进我们蛟字营吗？”说话间，宁海深的手就搭在了冶兵身上，称兄道弟的样子仿佛一路关押冶兵而来的不是他一样。

“行啊大哥，做饭这活我在行！”

“那行，不过你不做饭，你做百夫长，跟我一样，带兵。”宁海深转而神情严肃地看着冶兵说。

“你不是说我……”冶兵分明还记得来的路上这位大哥是如何嘲讽自己这副小身板的。

“成了，那不是逗你玩嘛！真当我蛟字营是瞎子，孤身陷阵的英雄还是通敌叛国的细作我宁某人分得清！”

话音落下，宁海深狠狠地拍了拍冶兵的后背，逼得冶兵咳嗽了几声。

“你这，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真怀疑今天早上一个人在那东夏营里的人是不是你。来吧，跟我去军需处，我给你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