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竹马变成触手怪这件事 愚者其三·沙丘之上

与此同时。

郁影跟着程子蔚跨入商场，垂眸观望着走廊来回送餐、拖地的金属小机器人。

“你可以跟它们聊天，最基本的交流他们可以听懂。”程子蔚得意洋洋地示范给他看。

“嗨？小可爱，请问厕所在哪里呀？”

匆忙赶路的送货机器人停住，用甜美的机械声音吼道：“没看见我忙的很吗？服务型机器人在那里！自己去找！”

郁影乐了。

程子蔚碰了一鼻子灰，恼道：“有什么好笑的？”

郁影给他比划，解释他们那的机器人骂人是会带脏字的，比这里可凶多了，堪称为达瓦尼亚岛的一大特产。

说罢，他们一起进入了新品发布会。郁影没有见过这个，一开始带有一丝好奇。

但演讲者滔滔不绝的分析宇宙大爆炸到平行宇宙的无穷可能性再到VR的崛起可能是人类精神力的崛起……内容非常新颖，但演讲者低沉无力的嗓音就如同催命符一般，讲了整整五十分钟后，郁影开始昏昏欲睡了。

“……大家都熟悉的一个平行宇宙伦理问题那就是：如果儿子穿越到过去，阻止了父母相爱，那么这个儿子本人回到未来是否会消失？其实并不会。经过我们研究，发现时间穿越最终改变的不是一维命题，而是四维问题，在那一瞬间，过去一点分裂出不同的三股支线。这个研究对于平行宇宙的存在性问题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低头一看表，还有两个半小时。

“我眯一会儿，走了叫我。”

郁影推了一把正聚精会神的程子蔚，对方心不在焉地回了声“好”。

…………

沙漠，一望无垠的沙漠。

烈日烤的远处的沙丘边缘都因高温而扭曲，零星几个仙人掌被被阳光晒得蔫坏。四周空无它物，唯有反射阳光而刺眼的无垠沙丘。

……虚幻。美好。支离破碎。

郁影站立在茫茫无际的沙漠中间，宛若一张壁画上的不起眼的黑点。前无高崖后无边际。犹如宇宙黑暗的起点，只有虚无———唤作金色麦浪的虚无。一排排热浪席卷而来，很快让郁影汗流浃背。

这是在哪儿。

一个古老晦涩、宛若爬虫大脑的远古歌声在脑海传来：“没有意义。

行为是虚无。

思考是虚无。

此地即为现实。

现实即为虚无……

只需前行……”

郁影眨眨眼，盯着热浪向前走去。在茫无涯际的沙丘之间，他甚至不知道茫然的目光应该放在何处，不知道哪里是前，哪里是后。随后，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问题：

怎么才能离开？

脑海中传来爬虫大脑古老而晦涩低哑的大笑。

倏忽间，茫茫沙漠中就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黑色丛林。在不着边际的沙漠突然出现大片黑压压的森林，一切不真实的就宛如海市蜃楼一般。等到郁影眯起眼睛一瞧，他发现那些根本不是树丛———

———而是一只只长满獠牙的巨型乌鸦。

那个乌鸦以一种极为僵硬的动作定格在树上，寂静一片。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乌鸦的目光都如同淬毒的钩子一样，死死盯着郁影。

这是一个非常诡异的画面。郁影停下脚步，静静地回望黑魆魆的乌鸦群。许久，他放轻呼吸，然后缓慢后退。一步、两步……他屏息凝神，踩在沙面的脚步没有一丝声响。

“咔————咔嚓”

脚下什么东西断裂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只乌鸦猛地歪头，瞳孔猛然发出蓝色的凶光！

它“嘎”的怪叫一声，张开大嘴，嘴里竟然遍布细密的尖牙，依稀还能看见腐肉和血丝。

说时迟那时快、近乎是一念之间，郁影的直觉拉响警报。

他闪电般向后跑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嘎嘎嘎嘎————”的乌鸦叫声此起彼伏，宛若雷鸣。无数只变异的乌鸦扑朔翅膀，聚集在一起宛若一大团黑色的乌云。有些乌鸦锋利的爪子上还挂着肉块，滴着鲜血。

“嘎———”

“嘎————”

爬虫大脑在郁影脑海里尖声大笑，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中重复着晦涩又古老的歌谣。郁影一边捂着耳朵，一边逃窜。有好几次，乌鸦的爪子近乎要刺入郁影的肩膀，他用连续好几个侧翻身躲过了。

怎样才能离开？他想。

在他出现这一想法的刹那，远处蓦然出现了一片绿洲，郁影难以置信，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腿，疼痛让他直接选择从沙丘的顶端一路滑向对面。

这一切都如同意识流一般诡异离奇，毫无逻辑。但突突跳动的疼痛的心脏和乌鸦紧追其后的风声，都让郁影陷入无比真实的幻境。

郁影看到绿洲中间竖着一块硕大的巨石，巨石上紧紧的插着一把镶嵌蓝色宝石的权杖。

石头的旁边围着一圈火把，共有八束，火把下面摆放着一些尖锐的打磨过的动物肢体骨头和人类的头骨。在不远处，还有浅浅的一滩积水，隐没在灌木丛背后。一把匕首缠在灌木丛的最顶端。

郁影第一时间冲上前，下意识拿起熊熊燃烧的火把驱赶袭击而来的乌鸦。火把以破风之声划过密密麻麻的乌鸦翅膀，那些乌鸦翅膀着了火，惨叫着避让开来。

“烧光它们吧！”爬虫大脑用蛊惑的声音兴奋的叫喊，“或者用头骨和匕首将它们一网打尽！再或者用远古魔咒！你看见巨石旁的上古卷轴了吗？”

郁影没有理睬它，趁乌鸦避让的空隙时间，扫视了一眼周围。他没有管地上的头骨，径直来到巨石前，伸手去够镶嵌着蓝色宝石的权杖。

突然，一只乌鸦尖叫着扑来，尖利的爪子在郁影手上划出了一道红痕。那痛觉真实的就像锋利的A4纸在两指指缝间划出一道口子一样。

郁影皱眉收回手，发现火把已经快烧完了。

他再一次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去拔紧紧插在巨石里的权杖。时间已经变得非常紧迫，他不得不在做出选择———像爬虫大脑所言迅速拔出魔法权杖，或是用石器时代的头骨与利器和乌鸦抗战。

或者……不呢？

郁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心里涌起一股对规则的强烈厌恶，叛逆的种子迅速生根。一想到自己能出手反常，气死这个怪诞世界的幕后人，他蓦然就变得无比兴奋。

“等等！小子！你去哪里？灌木丛那除了一把可怜的小匕首，什么都没有！”爬虫大脑又惊又惧。

郁影噗的笑了，那笑容乖戾狂狷。他笑得简直喘不过气来。旁边乌鸦都“嘎——”得立住了，阴晴不定的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郁影一边狂笑着擦了擦眼泪，一边重新拿起火把驱赶乌鸦。现在，乌鸦密集的攻击已经不再让郁影心慌。即便乌鸦将一道道尖利的抓痕划在他的手臂和脖子上，鲜血从伤口慢慢涌出。

而他却只捂着伤口，漫不经心地笑问道：“说起来，你算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子里指手画脚？”

他做出一个抓拿的动作，仿佛要把声音的源头捏碎在手中。

“你疯了吗？！”爬虫大脑尖叫着问。

“不，没有哪刻我比现在更清醒。”

郁影浑身是血，但他极度兴奋着，目光灼灼如火炬，唇角勾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玩够了，不想继续了———

———这场梦也该醒了。”

说罢，他突然扔掉火把，向灌木丛后的积水后退一步。最离奇的事发生了，那一汪水坑本来极浅，只容得下蝌蚪在里面徘徊。

但当郁影一脚踏下去竟然是踩空的，他整个人迅速坠了下去时，那水坑蓦然间激起万丈高的水花！

———就宛如郁影以自杀式的觉悟，主动坠下了海崖。

那一霎那，溅起的水花猛地汹涌起来，它盖过了熊熊燃烧的火把，淹没了那把镶嵌蓝色宝石的权杖，也吞噬了乌云般笼罩在世界的变异乌鸦。

波涛，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澎湃起来，汹涌的淹没过一望无际的沙丘……

…………

郁影在新品发布会猛地醒来，心脏砰砰跳动。他头晕目眩地问程子蔚现在几点了。

“嗯？你怎么醒了？可刚刚才睡了二十分钟不到……发布会还有接近两小时呢。”

郁影：“………”

睡他是不敢睡了，只能强撑着精神把这个发布会听完。

后来在中场休息环节，VR公司换了一个精力充沛、热情四射的女博士演讲，关于平行宇宙的枯燥理论突然就充满了趣味。郁影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

到了后来的提问环节，程子蔚举手起来问道：“平行宇宙是只会增加，不会缩减吗？”

女博士点点头，回答道：“根据熵增原理，一切事物都会向越来越混乱的方向发展，所以平行宇宙增加的可能性比缩减高很多。但同时，自发和非自发过程同时存在，相互依存。因为熵增的必然性，平行宇宙不断地由有序走回无序，最终不可逆地走向毁灭和死亡———这也就是平行宇宙缩减的可能性。”

“谢谢解答。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平行宇宙快要灭亡了，但里面有人不想死。他能不能通过科技穿越到别的时空，把那个世界的自己杀死，然后代替他？”

女博士沉默了，大厅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程子蔚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嘴唇，他期盼地望着女博士等待回应。

郁影抬眸，诧异地看了一眼程子蔚。

过了一会，女博士冷静的回答：“不排除这种可能。”

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程子蔚没有理睬那些针对他的言论，红着脸继续咄咄逼人道：“那我们如何辨别身边的亲人朋友有没有被平行宇宙的刺客杀死替代呢？也许他们已经被替代了，但我们还不知道……”

…………

最终，女博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程子蔚和郁影则被保安机器人客客气气地“请”到了外面。

“什么呀。科学不应该有探究精神吗？随便问点问题就把我们赶走。”程子蔚对着发布会大门竖了个中指，“小影你看着，等我以后做了科研人员，把他们都比下去。”

“行啊，到时候你帮我发明火箭飞船，一天日行七千里。”郁影耸耸肩，开玩笑道。

“七千里？日行七千公里都没问题。走，我们去吃冰激凌。”

时间回溯到两小时前，UMS集团药物部门总部。

监控管理部门拥挤着一堆白大褂和黑色乌鸦制服的管理者，整个监控实验室乱成了一锅粥。

一个实验者难以置信的说：“他是从水坑里跳下去了吗？那么浅的水坑？这不科学！几千次的审核过程，没有一个人用他那种方式通关。包括在场的每一个人！”

“上帝啊，百无一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正常人难道不应该害怕的拿起匕首吗？他的脑回路就不像个正常人！”

“他抽到了所有审核关卡里最难的一关，这一关的人哪个不是直呼倒霉。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能计算出突破这关的最优解。更别提他那种离奇的过关方式，就好像卡了bug一样。”

“上一个过关的好像还是那个达瓦尼纳岛的实验半成品吧。他可是按照图腾卷轴摆放好火把、权杖和骸骨的位置，召唤出了沙丘之下的史前巨兽。只可惜他现在因为违反了合约，可能已经被关在斗兽场了，哎。”

“咳咳。”一个黑色乌鸦面具的男人突然咳嗽一声，示意所有人安静。他冰冷的眼睛扫视了一眼乱糟糟的实验室人员，沙哑道：“没什么好讨论的，他只不过是抓住了潜意识的漏洞。”

一个实验室人员怯生生的问道：“如果他的评分在SSS级以上，拿到的大阿雨克那塔罗牌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但答案已经无比明显。

【TheFool】———愚者之牌。

和程子蔚买完冰激凌的郁影刚刚走出甜品店，就接到一个电话，头像是那个张牙舞爪的乌鸦小丑。

“6325玩家，游戏即将开始！立即前往二楼左右第一个安全通道！6325玩家游戏即将开始！立即前往二楼左右第一个安全通道！6325玩家，游戏……”

“有完没完！！”

郁影吼道，把电话挂了。

然而，手机上骇然是那个猩红的倒计时一跳一跳的闪烁着，这次是30分钟。

郁影把冰激凌往程子蔚手上一塞。

“哎？哥，你干嘛去？”

郁影咬牙切齿地撸起袖子，怒火刷刷刷往上涨。

“我去暴打一群很欠揍的家伙。”

他发誓这次无论看到什么牛鬼蛇神，都先来一拳。走到电梯口，郁影看见了拥挤的人群。他暗骂一声，直接向安全路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