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真人见闻录 第一章 江县偷鱼贼

大随国扬州境内，毗邻沧海，有一县城，因位于乾江下游出海口而得名江县，江县原名江镇，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镇，村民大多以出海捕鱼为生。转机发生在三十多年前，有一苏姓北方富商南下经商途径此地，不曾想偶感风寒，不得不多盘桓数日，期间苏姓富商观察到江镇域内水源充沛，河渠纵横，江河常年不冻，是漕运条件优越的要冲之地。

苏姓富商考虑到随国正处内忧外患之际，外有强敌窥视，内有奸臣当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得趁早谋划，给家族留条后路。病愈后立刻北返变卖家财，仅留少数管家仆从看守祖宅，携家带口迁来江镇，设立商号“苏茂昌”，专门经营漕运生意，经过十数年苦心经营，终成扬州四大富贾巨商之一，时人并称其为韩晁苏海。

蜿蜒曲折的龙阳河自北向南静静流淌，水中倒映着白墙灰瓦的屋舍，河流将江县一分为二，东西两岸由数座大小不一的石拱桥连接，石桥下木舟往来穿梭，传来娓娓动听的船谣。西边为内城，建有城墙相卫，四方城门，城内大小宅邸星罗棋布，达官显贵大都居住于此。东边为外城，相比内城更有人间烟火气，居住于此的大多是贩夫走卒及外来讨生活的新移民。

每当天边泛起那一抹鱼肚白，沉睡中的江县就被集市的吆喝声唤醒，小贩们的叫卖声，客官们的杀价声外加家禽牲畜的的啼叫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在集市南侧人迹罕至的角落里，“嗖”的一声，窜出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到附近的鱼摊旁，黑影微抬前脚，目光死死盯着卖鱼摊，两只突出肥大的耳朵像屏风似的，感受着周围一切细微动静。卖鱼摊强叔正一边处理活鱼一边应付村口罗阿婆的讨价还价，对身边之事浑然不觉。黑影在确认完周边情况后，胡须猛然上扬，面露狰狞之色，前脚一伸将鱼勾起，张嘴一叼，猎物就到手了，一套流程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惯犯了。到手后黑影立马像离弦之箭般溜回墙角，待回到墙角还不忘回头瞅瞅，确认恶行未被旁人发现后，才从容地消失在小巷深处。

昏暗的小巷尽头，偷鱼贼此刻正趴在地上，耳朵向后背着，尾巴紧贴身体，眯着眼侧着头吧唧吧唧咀嚼着鱼肉，吞咽间还不忘向四周扫去，身体时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非常享受这顿美餐。

一盏茶功夫，偷鱼贼重新出现在墙角处，露出身形之下原来是只小猫咪，酒足饭饱后它正埋首用前爪和舌头梳理毛发。此猫全身漆黑，四只爪子犹如戴上了白手套，据《相猫经》所载这可是极品“踏雪寻梅”，有这身材想必长相也是玉树临风。

等它终于拾掇好抬起猫头，……咳咳，说实话此猫长相在人类的认知中属实丑哭了，简直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啊。看那猫头形似鞋拔子，长着高突的鹰钩鼻，一对异瞳三角眼，额框上缘长着一对白色的“八字眉”。眼露血丝，凶光外露，长得一副凶神恶煞之相。

忽然卖鱼摊开始有动静了，传来一大爷浑厚的咒骂声。

“哪个天杀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你强爷爷的鱼，让我抓到不打掉你一条腿！”

偷鱼贼脖子伸了老长，探出墙角窥视着强叔暴跳如雷的身影，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强叔四下张望无人，突然身后感到一丝阴冷，立时打了个机灵，扭过头来恰好与偷鱼贼四目相对，强叔立刻明白了什么，脸憋的通红，两颗金鱼眼气得快要掉下来，默默操起一把杀鱼刀藏于身后，硬挤出一丝微笑，边招手边和蔼地说道：

“原来是小黑啊，今天怎么没跟着穷秀才去卖字画呀？肚子是不是饿了？来来来，到这边来，强叔喂鱼给你吃，乖～。”

“喵呜～喵呜～”小黑倒也从容，大摇大摆向强叔走去。

强叔等小黑离自己只有三尺距离时，目中闪过一丝阴毒，左手顺势向空中抛出一块鱼肉以吸引小黑注意力，右手的杀鱼刀随即用力向目标砍去。

只听得清脆的一声“铛～”，强叔感到虎口一震手臂微麻，定睛一看刀刃已深深嵌入地面青石板中，但这小畜生竟然凭空消失不见，强叔大感意外，左顾右盼之际，突然有一只毛茸茸的黑影压在头顶，还未等强叔有何反应，伴随着一连窜“噗噗噗”之声，黑影抖一激灵，强叔旋即感到头顶有一股暖流喷涌而出。

强叔脸色霎时惨白，心中大感不妙，急忙伸手向黑影抓去。但那黑影早已抢先一步跃上院墙，旋即爬上屋檐，居高临下俯视着强叔，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好啊，你这小畜生！小心点别让爷爷我逮着你！落我手上了必要将你千刀万剐，扒皮抽……”

说时迟，那时快，强叔破口大骂时，一团黄汤水从头顶缓缓注入口中，登时一股强烈的酸苦味在齿颊间扩散，最后汇集一处直冲天灵盖，各中滋味难以描述。

“啊哟我的妈诶，好苦！好骚！。”强叔的脸此刻已扭曲变形到极致，半蹲在地上，头深深埋下，一只手死命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拼命抠着喉咙催吐。

瞧着强叔痛苦的神情，小黑竟口吐人言：“嘿嘿，这就是和本大爷作对的下场。上次大爷我一时失算，从这厮偷来藏家里的鱼干被穷秀才发现，本是鸡毛蒜皮之事，他不说我不说只有天知道。未曾想书呆子满口仁义道德，转头就去登门负荆，事后罚没了整整一月的肉食，害得本大爷潘安之貌日渐消瘦。哼！大爷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今天就将这几日浓缩的“精华”赏给你，哇哈哈哈哈!。算算时辰穷秀才应该快到书院了，今日他领薪俸，小鱼干有指望了。”小黑心中拿定主意，头也不回地往内城方向而去。

当天，前来买鱼的街坊邻居惊讶地发现平日风雨无阻开门接客的卖鱼摊竟然早早地就挂上歇息牌。后来有人问起此事，强叔脸红一阵白一阵硬是什么都不肯说，大家起初也不以为意，只觉得这小老头神神叨叨，时间一久大家也把这事彻底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