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请留步 第三十一章 不可说，不能说

“双喜，干。”嘈杂的酒肆里飘着肉香，酒香，热闹的吆喝划拳声几乎将他的声音掩盖。

“先预祝幸秧君前程似锦。”男子猛的喝了口酒，喝得急了，有些缓不过劲儿，晃了晃脑袋，“不中用咯。”粗糙的麻布短打上打着补丁，壮实的肌肉紧紧绷着，上头狰狞的疤痕显示着过往不同寻常的经历。

“托你的福气，”幸秧眯着眼喝了口酒，朝小二招手，“再切二两黄牛肉。”凑近几分郑重道，“金鳞岂非池中物，兄弟有了好前程必不会忘了你。如今囊中羞涩，先吃着，以后在城中最大的酒楼请你吃个够。”

“幸秧君慎言，”双喜为难的低头，酸涩无奈压抑混杂的苦涩顺着酒液流入肺腑，“我乃陛下宣布永不录用之人。”

幸秧沉默良久，试探道，“不若换个名字，过些年，陛下早不记得你那点破事。”

对面的男子摇了摇头，“喝酒，别扫兴。”眼睛盯着一圈圈荡着涟漪的烈酒，陛下有那么多视死如归的将士，何必再启用他这样的叛徒呢？余光扫过对面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又有些不确定。许多时候他都分不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前程，还是陛下的垂青，有那么多机会可以置她于危难，却都默默收手，每次远远听闻她安好的消息都会愉悦得合不拢嘴角；听闻她遇险时，辗转几日难以入眠。她什么都没做，却将他一颗心都紧紧牵着。

两人一碗接一碗的饮酒，双喜有些醉了，他晕乎乎的想到那张明媚张扬的脸在扬州街头走过，娇俏得如同三月的桃花，在碧波间掷出一只箭，落入岸边的壶中，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周遭也是这样的嘈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却没有人能接近她。

羡慕就像春日里的杂草，迅速蔓延生长。他如此嫉妒宋辞，如此羡慕秦义，秦铮，离她那样近，但他更知道，他这样的身份永远不会有那天。默默转身离开，已经是他最大的体面。

“双喜，双喜。”幸秧在他耳边叫唤了好几声，嘴里嘟囔，“怎么喝得这样多。”转身对小二道，“结账，帮我一同扶下人。”幸秧试着扶起他，复又气喘吁吁的坐下，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硬邦邦的肌肉，重得像头牛似的。

双喜最后几分清醒散落在酒精的醉意中，如果可以选择，他也想干干净净的做她手中的利剑，他可以做得比谁都好，可老天一开始就没给过他机会。他也想永远做双喜，可他还是恒王的暗探之首，追鹰，背叛主子那一日他便清晰的意识到那份强烈的不忍心，不愿意，他不愿意伤害心底的姑娘，他哪有什么相好的姑娘，见过明珠谁还会喜欢鱼目。

徐乔领着一队官兵从酒肆门前走过，恰巧见到了累的够呛的幸秧，停下来匆忙的脚步，对身边的章生低声道，“送送幸秧君。”向其颔首示意，又步履匆匆的朝城外赶去。章生自然是更想跟着少爷的，手脚麻利的上前搀扶另一边，和善而恭敬，“幸秧君，我家公子还有公务在身，命奴才送一送您。”

幸秧抹了把额头的汗，呼哧呼哧喘气，“善，大善。”满朝官员竟还不如一少年，陛下还是极有雅量和眼光的，比之先帝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少年好似一道光，天生该站在陛下身边为她驱散黑暗，般配啊。

“您慢些，这人挺沉的。”章生咬着牙与他将人扛起来，再说不出话。

双喜醒来时已经晌午，骄阳似火，他按着疼得要裂开的头，猛的灌了两口水，朝门外走去，幸秧正在厨房切菜，简陋的住所里东西一览无余，漏风的纸窗摇摇欲坠，嘎吱的推门声惊动了忙碌的人，“醒了？正巧，该吃饭了。”

“君子远庖厨，幸秧君难为你了。”双喜打了盆清水，将脸慢慢浸入水中，冒起几个气泡，起身时水顺着脸颊的轮廓滴落了一地，沾湿的头发服帖的落在肩上，仔细看，竟有股别样的风流。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总不能饿死。”幸秧摆上两副碗筷，“况且此话原意是君子仁善，不忍心杀生，故而应远离厨房。并非不下厨做饭。”

“好吃。”双喜夹了一筷子吃下去，素菜清爽正好解荤腥之腻，正好。眼尖的幸秧将盘子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多吃点，日后有我幸秧一日好日子过，就不会少你一顿饱饭。”开玩笑般的话里暗藏了十分真心，这样小心的试探让双喜暗了双眼，咽下嘴里的菜，望了眼皇宫的方向，哑然失笑，“某愿君早日平步青云。”这样或许他还能离她近一些，多看她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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