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翼：泥沼 第25章 暗夜

“为了...理想。”千穗答。她并没有骗人。

有时候看似简单而幼稚的答案，往往才最接近真实。

美智子笑了，笑声沁入四周的黑暗，给冬夜的冷肃添了一丝暖意，

“你是有梦想的人呢...”

这是一句常能听到的日本人在日常中说的话。

有时代表清浅的赞赏，毕竟维持梦想并不简单；有时候会是反语，讽刺不当的顽固执念。

千穗知道美智子说的是前者——“有梦想，可真不容易呢...”

自嘲地一笑，千穗没有接话。

“你叫什么名字？”

“千穗。你呢？”

“美智子，鹤岗美智子。”

...

“圣诞快乐，美智子。”

“圣诞快乐。”

黑暗中两人都笑了。今天是12月25日。

四周粘稠的黑暗让她有些怀念往年外公家温暖的壁炉和挂满彩灯的圣诞树，还有飘着棉花糖的热可可。

“千穗，你为什么要帮我？”美智子认真看脚下的路，抬腿迈过一根粗树枝，继续道。

这条毗邻神田川直流的小路几乎已经荒废。

十几年前千穗来时，河岸对面还间或可见几扇亮灯的窗户，如今已经完全黑下去了。

黑暗渗透进每一扇窗户，也吞掉了美智子的疑问。

千穗慢慢走着，很久之后，才说出一句，“因为我知道绝望的感觉。”

美智子回头看向她，似乎没有听懂。面前这个姑娘的言语里好像充满隐喻，又好像无比直白。

“这是我理想的一部分。”

“让人不感到绝望？”

“是。”

“谢谢。”美智子低下头，摸摸怀中的婴儿，“他也谢谢你。”

“他叫什么名字？”

“啊...”美智子拉长了声调，犹豫着。但因为说到了孩子的事，她的语调明显比刚才舒缓了许多，

“还在想呢。想了好几个，都不满意。”

“医院登录母婴证时没填？”

美智子叹口气，“本来是要填的，结果就出事了，没来得及。不过也好，多给我些时间想名字。”

“你回到家后，也暂时先别去区役所申报孩子出生。”千穗提醒道。

“啊，是呢！”美智子恍然。如果去申报，可就暴露了她的孩子是安然无恙的这件事。

路尽头已能看出一丝光亮。美智子有些高兴，脚步不由自主加快。

“等等。”千穗拉住美智子，伸手要去抱她怀中的孩子。

美智子一怔，片刻茫然后，把孩子递给了千穗，“想抱抱他？”

“不是。把他外面那条毯子给我。”黑暗中，千穗的双眸亮亮。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美智子还是照做了。

千穗接过毯子，又抽出腰后短匕，将毯子割成两半。

“快披上，别着凉。”把其中一半递还给美智子，千穗将另一半扑在了地上。

又脱下自己的外套，尽量叠裹出一个圆柱形，用另一半毯子包好，也抱在怀里。

“一会儿我们分头走，你直接往家里走。”

美智子一眼便看懂了千穗的用意。点点头，但没走几步又一顿，

“不行。你抱他走。如果有人追来，我一定跑不过。”

“你往左边沿居民区内侧走，没有人会注意你。”

美智子摇头，“不，你抱着他回去，然后我们在家里汇合。你应变能力强，万一真有人抢孩子，你比我能应对。况且家里的路我熟悉，即使走慢一点也能到。”

千穗沉默了，思考着两个方案的可行性。

“好。”长久的沉默后，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告诉我你家地址。”

“嗯！”美智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获得安心后的愉悦，“我家在...”

千穗让美智子多说了两边地址，在心中默默记下。两人交换了手中抱着的东西。

“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轻！”孩子入怀，千穗已经。慌忙用两只胳膊紧紧箍住。

看着千穗不知所措的样子，美智子笑了，“没事，不用这样僵着，你第一次抱孩子吧？”

千穗点点头，很难相信自己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抱起人类幼崽。

“就这样，让他贴着你，一只手托着这里，另一只手...”美智子绕到千穗身侧，耐心教着。

孩子已经醒了，换了一个心怀抱，却没有哭。

“不认生呢。”

“是啊。这下好，睡抱都跟着跑。”美智子玩笑似的抱怨。

千穗也笑了，“继续走吧。一会儿你先转出去，然后直接往家走。我脚力比你快，稍绕一些路，但应该能和你前后脚到达。我会在楼下略等一等再上楼。你先开门进屋。”

美智子应了，两人拉开了前后距离。

千穗让自己尽可能隐在黑暗里，看着美智子先走出了这段小路。

按照预定的方案，美智子拐向了左侧。

她一边走，还一边假装地摸了摸怀中的孩子，又低头亲了一下。随即装作是在确认来往车辆似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事，便继续向前走。

却在这时，美智子的目光被右侧的某样东西一下吸引了过去。

千穗警惕地退回小路里的黑暗，眼神却始终不离十米开外的美智子。

“鹤岗女士...”美智子看过去的方向，响起一道男声，“需要我们开车送你回家吗？”

美智子盯着面前的男人，目光下移，她看到他手中那把装了消音器的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