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哭 第十二章：清欢渡2

昆仑那位老神，西王母，澜薇一直以来的死对头。

澜薇蓦然便笑了，只是她笑得忧愁：“启尘，你不是佛么？你合该有一颗悲悯之心。”

那被唤作启尘的僧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道：“六界无一不尊我为地藏王菩萨，那些复杂的凡人亦用无上诚心称我为天启大师，本尊不是如来，修不出普渡众生的舍利子。为一人，负苍生，值吗？”

澜薇没思考，只是目光千变万化，落在姒妲眼里是无限哀伤，连语气都是浓浓凄凉，她说：“你没有舍利子，普渡不了众生，值不值当，你不知道吗？”

启尘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再劝她，只是淡淡的问：“你当如何？”

澜薇眼里似乎有光闪过，她无比坚定：“遵安染神谕，屠天神，封新神。”

“若是失败了呢？”

“没有失败与成功一说，若我回不来，从此，地藏王便是地府最高管辖者，左不过，失了古神安染，六界再少一个天地冥主。”澜薇很坚定，她的决定向来不会轻易更改。

启尘深知此理，所以不再劝她，入耳是一声轻声的叹息，姒妲听到那启尘道：“事成之后，留这小狐狸一命吧。”

澜薇带着姒妲出来的时候，姒妲用尽全身力气从澜薇怀里跳出来，口吐人言问她：“你们抓住他了对不对？你们到底要怎样呢？”

“八尾，并非是我们要把他怎么样，是他们要把他怎么样，你可曾听闻血祭？”澜薇也还算和善，并未作出任何发怒的征兆。

血祭……他们要把无忧当成血食来供奉给那什么古神秘境？

姒妲的眼里有光泯灭，她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自己坠入到了一段无光的回忆里。

……

姒妲本无名，出生在涂山氏，那一脉狐族原是青丘的庶系分支，六界的狐族统分三氏，分别为：最为高贵的人皇守陵血脉轩辕胡氏，自出生就有修炼天赋的青丘白氏与青丘庶系涂山氏。

姒妲出生在涂山氏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父亲有两个小妾一个正妻，近些年来，父亲宠妾灭妻，自己的母亲身为嫡母，却过的连一个看门狐狸都不如。

自己的母亲为了摆脱自己的困境，将已经成年刚刚三百岁的姒妲献出去给青丘供奉血食，涂山氏一脉自古都是红狐，且继承青丘血脉遗传，生来九尾，便有九命。

可那姒妲出生时，听闻涂山下了一场大雨，百花都凋谢了，她又不是纯种赤狐，这才被嫌弃。

被当做血食的那段日子里，她每日被关在小黑屋里不见天日，她每日孤独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听着外头看守她的涂山狐族讨论着何时把这不吉祥的妖物给血祭了，渐渐的，她开始怨恨族人。

她怨恨自己的父母不能带她离了这黑暗，她怨恨父亲宠妾灭妻，她怨恨母亲为了自己脱离苦海而将她献出，她怨恨自己只有八尾，她也怨恨小黑屋外头那不近人情的守卫和天上那些定制纯血规定的天神。

姒妲怨恨了她所以为的世界，直到……来到幽冥鬼界遇到了那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亦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恐怖如斯，她只是记得自己得了空子便想拼命往外逃，直到她看到这一处看似安静的所在。

她遇到的第一个人是无忧，那个看起来很复杂很奇怪的人，他的面容被半副面具遮住，一时间让姒妲看不出悲喜，但是这人的眼睛很漂亮，也很复杂，眼里仿佛有万千星海和故事。

无忧的眼里到底缺少点什么呢？

姒妲曾经这样想着。

然而，她很快便有答案了。

无忧的眼神不够纯净，太过于复杂，从他一双好看的眸子里瞧见了星辰大海，却瞧不见明亮圆盘。

无忧……他的眼里没有月亮，他的眼里始终倒映不出月的影子。

她想，大抵跟以前她偷偷看过的话本子不一样，这人眼里……没有众星捧月。

那他是不是一个命运多舜的人，就像我一样坎坷，就像我一样孤单呢？

那人说，这里是冥界。

冥界是何地？它的传说又是什么？

姒妲依稀记得，族长的书里有过记载，只不过被列为禁书不允许任何狐族观看。

姒妲不理解，也不知道所谓的幽冥鬼界到底是何地。

她仍是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睁大了一双狐狸眼去看他，无忧问她相不相信桃花源。

桃源么？

族长说过，拜青丘所赐，我们涂山氏的居住之地就是一处世外桃源。所有涂山狐族都在感谢青丘地庇护，唯有姒妲觉得青丘九尾虚假。

啧，被抛弃的庶系还要上赶着去巴结人家，这群狐狸真是蠢到家了。

无忧说的桃花源同那个地方不一样。

这里有热情纯朴的村民和热闹的街市，没有因为她的血统不纯而嘲讽她要拿她进行血祭的傻狐狸。

讲真话，姒妲有些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宁静平和与岁月静好。

可是，就在她以为自己和无忧能够真正在桃源村拥有一个家时，变故突生，无忧失踪了。

姒妲发疯一般的寻找无忧，她很害怕再次被人丢下，她视无忧为她唯一的光亮，小心翼翼珍藏于心，不可弄丢，不可任性。

可她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来没有问过无忧什么。

无忧是无忧嘛？他竟连名字都是在骗我？他被抓了啊，那群伪善的天神有没有对他动用刑法，他……还好么？

她不敢接着往下想，只是觉得周身出奇的冷，这里再也没有什么桃花源了，有的只是地狱三层，这里也不是她的容身之处了。

她一下扎进忘川河里，心里有一个声音让她一直往过走，最后还是被前来寻找孟魄的澜薇一把捞起。

她未敢细思，只是听闻那蚩尤要被血祭，她脑海里一幕幕闪过无忧的音容笑貌，她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痛楚不及自己心内万分之一。

姒妲的惊恐尤未散去，狐狸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她竟然也会流出人特有的清泪吗？

她十分尊敬的向着面前的澜薇行了一个狐族贵族礼，轻声道：“愿听我主安排，只要能救他。”

澜薇抱起狐狸，轻轻抚了抚她的毛，语气温柔，带着丝丝伤感：“你可知为何是你？”

见自己怀中的狐狸不答，澜薇自顾自回答：“想来你也不知道。这蚩尤并非善类，你却是他在这六界最后一抹遗留的温柔。”

冥界今日难得没有下雨，澜薇眼神眺望着黄泉那浑浊不堪的水，问她：“小狐狸，你要救的到底是蚩尤还是无忧呢？”

怀中的狐狸动弹了一下：“左不过是在名字上骗了我一下，他是谁，当真重要吗？我要救的人，只要是他便可，无论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