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静世界 夏天结束的美好（一）

第二天清早，夏伊醒来的时候隐隐听到从楼下传来奶奶和爸爸说话的声音，夏伊已经知道爸爸的这一“把戏”，趁她还在睡觉的时候离开，免得她又哭又闹，夏伊想，那是小时候的自己了，现在的自己才不会这么幼稚呢。虽然心里还是会很难过，但是她从来也不想揭穿爸爸。她起床走到阳台，轻盈的窗帘和她的睡裙在晨风中鼓动回旋，长长的睫毛迎风抖动着，她看着爸爸坐上车。车子使出花园的大铁门，然后在一个拐弯处消失。

她轻轻地说：“再见，爸爸。”声音迅速在风中飘散，无影无踪。现在的夏伊已经不会因为爸爸的离开而哭泣了，她知道，在另一个城市，爸爸已经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似乎也很爱爸爸。她想，从此爸爸在那个城市就不会再孤零零一个人了。从此也将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了，她要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他的爱了。她只能祝福他们。

夏伊没有再上床睡觉，换下睡衣，穿上简单的牛仔裤，白色棉布衫和白色的帆布鞋。然后下楼沉默着同奶奶用早餐，吃饭间奶奶不断的看夏伊的脸，这样的早晨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夏伊一直不发声，奶奶也不多说什么，她知道夏伊懂事了，有些话不说她也明白。

吃完早餐，夏伊就一个人去了学校，完全忘了叶莫和童薇薇昨天说要跟她一起上学的事。到学校的时候人还很少，学校和教室都很安静，每一间教室的门都已被管理员打开，用来换气。夏伊静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桌椅也已经被清洗过了，有潮湿的木头味，桌面上还明显残留着水渍。夏伊从书包里拿出纸巾认真地擦了一遍，还顺便帮旁边童薇薇的桌子也擦了一遍。

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自觉地分成一堆一堆的大聊特聊，看起来都像去过太空一样兴奋。然后她看到傅依依同学依次钻进人群里兴奋地两眼冒金光地说：“你们知道吗，等会我们班会转来一个新同学哦。”大家停止三秒钟后就当她不存在一样继续刚才的话题。傅依依还是不屈不饶地同看到的每一位同学说关于要来新同学的事。大家几乎都不感兴趣，包括夏伊在内，她看着傅依依兴奋地蹦出教室，不知去向。

窗外的操场上开始沸腾起来，安革中学又将迎来一批活泼可爱的新生，他们将在这里茁壮成长。广场的扩音器里传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后是一段运动员进行曲，迅速的音乐又消失，显然是播音员调试出了错误。然后是一个男子用稳重的声线发出的声音，似乎在念一段很雄壮的台词，振奋新老学生们精神的语调。

很多同学都成群结对地跑到操场观看。顿时教室里只留下零星几个同学散坐在教室里。夏伊懒洋洋地背靠着墙壁横坐着，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在学校，除了童薇薇和叶莫，没有人知道她是混血儿，大家只觉得她很美丽，与众不同的美，也只有很少几个男同学开玩笑地说她长得像外国人，她只是大笑几声说：“怎么可能”，她要和周围的同学一样，单纯地快乐，寻找每一天的幸福滋味，哪怕是小小的幸福。

忽然，夏伊眼皮底下一双跟她同一款的帆布鞋走过，她是白色的，他是黑色的，再往上看是卡其色的滑板裤，她看着他大步地从她面前走过，当她抬起头时只能看见那个人的背影了。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的背影，黑色宽松的T恤，右肩挎着书包，走起路来整个身体都松松垮垮的样子，走到最后排的时候他找了个边缘的位置坐下。

男生的头微微低下，前额的头发散落下来。由于距离有点远，夏伊看不清他的脸，就眯起眼睛想看仔细是谁，经过粗略辨认是个陌生同学，莫非这就是傅依依口中的转校生，她想。

男生抬起头跟前排的男生说话，带着浅浅的微笑，露出两个酒窝，皮肤白皙得令所有女生都会羡慕，直挺的鼻梁，漂亮清澈的眼睛。他应该有长长地眼睫毛，夏伊想，因为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清晰的面部轮廓却让夏伊看得出神。

“夏伊，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叶莫从教室外面跳进来大声说，把正在全神贯注看转校生的夏伊吓了一大跳。“我和童薇薇刚才去你家接你，可是奶奶说你一个人自己来了，我好担心啊。”

“叶莫，拜托你不要这么夸张好不好，好了好了，一边玩去吧，噢！”童薇薇把叶莫哄走后，微笑着走到夏伊旁边坐下。

童薇薇回头看了看最后排说：“那个小白脸是新来的转校生？”

“应该是。”

“从哪冒出来的？”

“不清楚。”

“为什么要到我们班来？”

“不知道。”

毫无所获之后，她们俩又同时回过头去看最后一排。叶莫的座位刚好在新同学的前排，现在他们看起来已经很熟的样子，聊得起劲，脸上更是一脸灿烂。

“真是单纯可爱的小男生啊。”童薇薇感叹道。

“嗯......！”夏伊也这么认为。然后两个人继续扒在桌子上头挨着头说话。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像所有蜜蜂都飞回蜂巢一样，发出嗡嗡的声音。人类最基础的交流还是需要的面对面的，这样才能把感情宣泄出来。嗡嗡声开始变小，夏伊和童薇薇微微抬了下头，瞟了眼讲台上的Mr邹，他已经准备要开话了，两片性感的厚厚的嘴唇已经蠢蠢欲动。

夏伊和童薇薇缩回头继续自己的话题，根本没有听Mr邹那套开学时用的开场白。等到他说下面请我们班新同学上台作自我介绍时，身边响起一片掌声。把沉浸在自己话题里的夏伊和童薇薇的拉了回来，她们看着从身边经过的新同学走上讲台，新同学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仍然是很松散的样子。

“我叫金城言，今年十六岁......！”金城言认真地做着自我介绍，但是夏伊和童薇薇只听完他的名字又低下了头，她们是靠墙的位置，自认为是比较隐蔽的地方，在底下就小动作不断。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又响起一片掌声，抬头一看，是金城言同学的自我介绍结束了。

就这样，新的学期拉开了序幕。

夏伊和童薇薇参加了学校的摄影社，她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借助摄影的名义出去游玩，虽然只是在生长的城市或只是周边寻找素材，但那个时候的她们也觉得是无比自由自在。她们还特地去买了两台老字号的专业相机，很认真地把沉甸甸的相机挂在脖子上，不管大小节日都有她们的身影出现，无时无刻抓拍着他们认为有趣的题材。

“你们以为脖子上挂相机就以为自己是摄影师了吗！”叶莫总是嘲讽地说。

“要你管啊！”夏伊和童薇薇一致回应他。

除了摄影之外，夏伊还继续跳她的舞。有时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童薇薇还参加了学校运动员的训练，准备参加全市秋季运动会，项目是1500米和5000米的长跑。夏伊和叶莫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童薇薇这么娇小的身躯会有如此的耐力，而体育老师又是怎么发现她这一特长的呢。如果让夏伊跑长跑简直就是要了她的老命，每次体育考试的800米都是噩梦般的存在。

叶莫继续待在棋社，深造他的国际象棋，因为学校的棋社是由Mr邹所领导的，所以他们三年级三班几乎人人会下棋，每次大小比赛的个人与团体第一几乎都是他们班独揽，这也是让Mr邹大为得意之处。

日子过得像纯净水，平静，清淡。下课，女生围坐在一起聊减肥，恋爱，青春痘的话题。每个女生都天天喊着要减肥，但是每天都会放纵自己吃最后一个冰激凌。无聊时胡乱配对，传一些八卦绯闻，然后没过几天就忘记掉。但是据说被传绯闻的某些人在绯闻过后就弄假成真了，真的喜欢上了对方，接下来的事就得自行解决了，多少有些罪孽深重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秋天，阳光的温度，变得清凉了许多。全市中学生秋季运动会在市体育中心举行。一大早叶莫和夏伊就去了体育中心。童薇薇是随校体育队去的，所以没同他们一路。天色很暗沉，像是随时都会下雨，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阴天，气温有明显的下降，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只好都假装是相信气象局的。

体育中心的人已经很多，都是不同学校的选手和拉拉队，选手们都在做着热身运动，四周被很浓的竞争气场包围着，当然还有一些无所事事的人，比如夏伊和叶莫这种，纯粹是来闲逛的。夏伊和叶莫找到安革中学的休息区，看到童薇薇在吃着学校为运动员们准备的各种点心。她看到夏伊和叶莫就扔给他们两瓶矿泉水。

“童薇薇，你怎么还没换运动服？吃那么多东西你不怕等会吐啊？”夏伊不可思议地问。

“我的项目在下午。”童薇薇从满嘴食物的细缝中挤出几个字。

“哦，这样，今天穿那么短的运动裤应该会很冷吧。”夏伊嘟着嘴说。

“没办法啊，只能提前做热身啊。”童薇薇艰难地说。

运动会正式开始哟以后，三个无所事事的人捧着一大堆零食和矿泉水，挤进人群疯喊加油，管他是不是自己学校的运动员。如果是自己学校的运动员他们就完全不顾形象地手舞足蹈，喊到喉咙发痛，让情绪完全激发出来，发泄出来，好像这样的行为令人痛快至极。之前学习的礼仪形象，循规蹈矩，统统抛到一边去吧，这才能让他们得到放松，这种机会平时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真是个畅快淋漓的方式。

下午，童薇薇被老师叫出去做热身运动。叶莫不知怎么也消失不见了，大概是被别的男同学劫持走了。夏伊喊了一个上午，觉得嗓子有点痛，拿起一瓶水去了运动场。她走在运动场边缘的草坪上，这里的人相对比较少些，不会被挤晕到分不清东南西北。

音响里放着运动员进行曲，还不时传出主持人念祝福语的情绪万分激动而导致的破音。夏伊漫无目的地走着，在听到说女子1500米马上就要开始以前她可以顺便乱晃。她边走边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嘴还没对住瓶口，脚下就被草丛里的乱石拌了一下，身体自然性地向前倾倒，手中的瓶子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才没有抛出去，但由于水太满了，有一注水已经成抛物线状飞了出去，然后很精准地在前面一位同学的背上稳稳着陆。从背影看是一个高大的男生。哇，不是吧，夏伊有点慌张。勉强站稳以后，在高个子男生转过头来之前夏伊就低头一个劲地开始道歉。

金城言感到背上一凉，就扭转过头。他看到夏伊正手握“凶器”低头一个劲地道着歉。夏伊抬起头，感觉这个面孔挺熟悉的，然后大悟，原来是同班同学那个转校生金城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伊再次道歉。

“没事，不用在意。”金城言微笑着说。

“好人啊！”夏伊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你说什么？”金城言听不清，不解地问。

“啊，哈哈，没什么，我是说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夏伊傻乎乎地说。

“是的。”

“过一会就是童薇薇跑1500米，要使劲为她加油哦。”夏伊说完就红着脸跑开了。

她要找一个最佳位置为童薇薇呐喊加油。金城言站在原地看着夏伊往人群里钻，小巧的身体很容易地让她挤进了前排，人群推搡着，隐约看到她被人群左右推动的背影，他担心她会被挤倒，紧紧地盯着她。

女子1500米比赛开始了，人群沸腾起来，叫喊声震耳欲聋。他看着她在人群中拼命喊着加油，但声音已经完全被淹没了。她卖力的样子挺可爱的，金城言微笑着想。

童薇薇第二个冲出终点，夏伊兴奋地冲到终点拥抱童薇薇，然后一起等待读秒。

“薇薇，你真是太厉害了。”夏伊兴奋地甩着童薇薇的手，童薇薇微笑着大口喘气，她们牵着手回到休息室。童薇薇的5000米在明天上午，所以接下来她就可以换衣服休息了。叶莫跑进休息室跟童薇薇说恭喜。

“你刚才去哪里了？”夏伊问叶莫。

突然她又想起刚才她独自一个人时遇到金城言的那一幕，金城言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又从新在她脑海里迅速过来一遍，不知道他后来去哪里了，夏伊撅撅嘴想。

“我刚才去篮球场了，错过什么事情了吗？”叶莫憨憨地说

“没什么。”还好刚才你去篮球场了，不然刚才那么戏剧的一幕也不会发生，夏伊得意地想，心里还带着稍许的紧张。

“你们陪我去吃东西吧，为了比赛中午都没有吃多少。”童薇薇从更衣室出来说。

“好啊！”夏伊第一个赞同。

然后他们就来到体育中心外面的西餐厅，选了靠近大落地窗的位置坐下来，点了最大号的意大利培根匹萨和冰激凌。夏伊把头转向窗外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单车要穿过体育馆前面的广场，那是金城言的衣服，他清晰地记得他的背影，他今天穿的衣服。夏伊拿着匹萨微笑着咬了一大口，独自欣赏着她的风景。

第二天醒来，夏伊就觉得嗓子生生地痛，在和奶奶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地像被鱼刺卡了喉咙。过度的大喊大叫再加冰激凌的刺激让她的喉咙很难受，轻微的咳嗽都会很痛。夏伊担心今天是不能为童薇薇的5000米呐喊了。

“夏伊，我来了。”叶莫边喊边跑进来。

“......”夏伊的声音被卡在了喉咙口，连像唐老鸭叔叔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这时叶莫已经跑到餐厅，向奶奶问好后她问夏伊怎么不理他。夏伊指着自己的喉咙，又摇了摇头。

“喉咙怎么了？”叶莫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夸张地看着她的脖子部位。夏伊拍掉他的手说出像发潮卡带里的声音一样的“痛”字。

“哇，你声音好难听啊！”叶莫夸张地说。夏伊白了他一眼就继续底下头吃早餐。

“赶紧吃，童薇薇已经去体育中心了，哇，你竟然还穿着睡衣。。。”叶莫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面包大口咀嚼起来。夏伊又抬头给了他一记白眼。叶莫接受了白眼又傻傻地对奶奶笑笑，然后埋头啃起面包来。

夏伊吃完早餐上楼去换衣服，她在衣柜里选了套黄色相间白色条文的运动衫，穿了双同一经典版的运动鞋，又把长长地卷发扎成简单的马尾。运动装束的夏伊一种清新活泼的美丽。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舔了舔干干的下唇，然后拿起唇膏抹了一圈，红润的双唇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精神了。夏伊下楼的时候看到叶莫还坐在餐桌前啃他的面包，夏伊知道叶莫不在自己家吃早餐故意跑到她家里来吃早餐的，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夏伊，你准备好了那我们走吧。”叶莫看到夏伊走过来说。

“夏伊，戴上润喉糖，今天少说话，女孩子声音也很重要的，像昨天那样可是不允许的，听见没有。”奶奶又开始一长串地念叨。

夏伊连忙掏出手机打了“我知道了”四个字放在奶奶面前给她看。

“奶奶，你放心，我会看着她的。”叶莫用很欠扁的样子卖乖地说。他把最后一口面包放进嘴里，从面包下面吐出舌头对夏伊做了一个不易被别人发觉的鬼脸。然后又理所当然地遭到了夏伊的白眼。

他们到体育中心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一小会。童薇薇穿着运动服在做着热身，夏伊也在一旁跟着她做，甩甩手，抖抖腿，转转脚裸，扭扭腰，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夏伊的动作明显就很不专业，甚至有些可笑，但身体却在渐渐变暖和。

童薇薇被老师带到起跑点。夏伊和叶莫挤进人群，夏伊虽然发不出声音，但还是不停地张着嘴无声地喊加油，激动地不停摇晃着脑袋，脑后的马尾还不停地甩到后面同学的脸。

终于在她身后的一位同学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说：“同学，我的脸已经被你的马尾扫得发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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