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时分。
一只十多人的队伍,出现在黄泥岗前方数里的古道上。走在队伍前列的,是一个精壮汉子。
这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脸面上硕大一块青记,腮边微露少许赤须。
汉子一手持朴刀,一手握着藤条。
身后的十多人,大多是脚夫装扮,每人肩上挑着一个担子,担子颇有分量,扁担的两头都被压弯。
还有三四人,则是商贾装扮,跟在队伍后列。
这伙人正是押送生辰纲的队伍。
走在最前列的,便是青面兽杨志,因得了这差事,做了大名府的提辖。
此刻,一轮红日当头,路边的树木都被烤焉了。
阳光直直照射到黄泥土路上,脚下掀起一股热浪,偶尔踩到碎石,脚被烙得生疼。
又没有一丝风,那些挑担子的脚夫,叫苦跌跌。
看到前面有几棵大树,脚夫们眼睛亮了。
“提辖,这鬼天气酷热难当,我等实在是热得不行,容我等在树下歇息片刻吧!”
“不许歇!”
杨志厉声呵道:“从大名府出发已有五六日,一半的行程都没走完,尔等走一走,歇一歇,何日能抵达东京?”
脚夫们闻言,心里暗自叫苦,却不敢违背杨志的意思。
这一路上,稍有不从,就被杨志用藤条招呼。
前面的脚夫,挑起担子继续前行。
可后面的两三人,却赖在树下不肯走。
“啪!”
杨志见状,扬起藤条向他们身上招呼过去。
“快走!”
这几人恼了:“提辖,我们挑着百十斤担子,怎比得你空手走?你端的不把人当人!”
这时,扮成商贾的虞侯,也来求情。
“杨提辖,这也怪不得他们,这天气酷热难当,他们又负着担子,或许是实在走不动了。”
杨志回道:“并非我不通情理,前方便是令过往客商闻风丧胆的黄泥岗,时常有强人出没,速速过岗才妥当。”
这么一说,虞侯不便求情,只好宽慰脚夫,让他们继续前进。
忽然间,前方出现一名身着道袍,蓄着长须,手持一面幡旗的算命先生。
“这位好汉,可是杨门忠烈之后,青面兽杨志?”
杨志闻言,心中一惊,握紧手中的朴刀。
“你是何人?为何识得我身份?”
“在下乃云游四海的算命先生,人送外号‘宋半仙’,只需瞅一眼脸面上的青胎,便识出好汉身份。”
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
杨志的稍稍放松戒备,问道:“先生拦住我等,所为何事?”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在下也算是半个出家人。”
“我见好汉印堂发黑,额头低陷,似有血光之灾。”
杨志大惊,赶紧问道:“先生可否明示,这血光之灾从何而来?”
‘宋半仙’掐指一算:“来自好汉当下的差事。”
杨志更慌了:“可有破解之法?”
“自然有!,这几日禁忌酒水便可。”
禁忌酒水?
杨志思忖一番,没搞懂其中的缘由,正要发问,却见宋半仙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行人继续赶路。
半个时辰后,来到黄泥岗。
这时的阳光更甚。
杨志热得不行,解开衣襟敞气。
挑担的脚夫们,更是叫苦连天。
“提辖,您就发发慈悲,让大伙歇歇脚吧!”
杨志瞅了瞅路边的一座凉亭,点头答应了。
“就在凉亭内歇息,需护好各自的担子,如有遗漏,刀剑伺候!”
“提辖尽管放心,此处鬼影都没一个。”
话音刚落,迎面走来一行七人。
皆敞着衣襟,露出膀子。
为首的人,手里还提着一柄大刀。
见此情形,杨志大惊,赶紧招呼虞侯和脚夫戒备。
“莫要惊慌,我等是途径此处的客商,贩些蜜枣去东京卖!”
为首的人,面带笑意,指了指身后推车的六人。
“这酷暑天气,想找个避荫之处都难,诸位可否让出寸地,让我们也歇歇?”
杨志不敢有半点大意,摆了摆手,毫不犹豫拒绝。
“你们去对面那棵大槐树下歇息吧!”
“也罢!”
提刀大汉应了一声,招呼其他人,前往对面槐树下歇息。
七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抓起车上的大枣便啃了起来。
杨志这边的人,又渴又饿。
见次情形,馋得只流口水。
“我去买些枣来,让大伙解解馋!”
一名虞侯,起身说道。
“不准!”
杨志抬起朴刀,横在他面前。
“人心叵测,若是他们在枣子里动了手脚怎么办?”
“提辖言之有理!”
虞侯只得退了回去。
没一会,又来了一个挑担子的壮汉。
这担子是两个大木桶。
汉子一边走,还一边唱:“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众人远远就闻到一阵酒香,不由得兴奋起来。
卖枣的那一伙人,起身拦住汉子。
“你这桶里装的是何物?”
“白酒!”
“准备挑往何处?”
“挑出村里卖。”
“多少钱一桶?”
“五贯钱足矣!”
“那卖予我们一桶!”
卖枣的‘商贩’用瓢舀向酒桶,轮番大口喝了起来。
杨志这边的人,馋得不行。
虞侯和几个脚夫,起身往对面走去。
几人颇为谨慎,来到卖酒的汉子面前,指着另外一桶酒问道:“你这酒,没做什么手脚吧?”
“我这酒甜着呢,做甚手脚?”
卖酒汉子从卖枣商贩手里接过瓢,伸到酒桶里,舀起半瓢酒,自顾自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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