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 死亡赠予的葬歌

之后在力灵和少年的努力下，他们成功查到太祖的葬身地，少年终于可以松口气，也向力灵承诺，自己会修好他。

“你这个人好奇怪，又不是你打破的我，为什么要自己亲自来修好？”

少年很明显不知所措，他想了想，给了力灵一个答案：

“可能因为我们是太祖尊神的后人，我不希望他的任何东西被玷污。”

可是少年至死也没有机会去寻找太祖，他在不久后的战场，被神明遗物一箭穿心而死，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孩子。

明寅第一次去记住一个人的模样，在收拾遗物的时候，少年的家人看到了存放在他枕边的碎片和那张地图。

新的将领很快奔赴战场，是一位从未见过的老将，后来明寅才知道，少年一家已经只剩下旁支，这位老将是他的祖父。

他是最后的希望，也死在了战场，老将自知命不久矣，全是靠着替孩子复仇的执念，来到战场上。

没有人想到，他这个年纪那么疯狂，不仅仅打赢了，还活捉了敌方的将领。

“我听周围的人讨论你，他们叫你明寅？”

老人叫来他帮忙，却没有说做什么，明寅看着他猩红的双眸，虽然不适还是靠近了些。

“是啊，我就是明寅镜。”

不过本体现在碎了而已。

“那个孩子，一直在努力修复你，他最后，还惦记着去尊神太祖的埋骨地……要是我活下来，就亲自去找，明寅大人，您觉得怎么样。”

其实他无所谓，可是那个和少年一样的眼神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相信你。”

这仿佛像是一个诅咒，第二个希望也破灭了，赋神的反扑很是疯狂，老将不单单死在战场上，头颅也被砍下，挂在战车前示威。

明寅呆呆的坐在孤零零的废墟上，伸手想要去碰自己的本体。

在接触到碎片的时候，一阵锥心的痛袭来，他痛苦的弯下腰，连忙后退。

他不能碰自己的本体，会共情。

又是那种，深深的绝望感，在被风沙掩埋之前，明寅去了一个地方。

到处都是无名的坟墓，他依稀记得，少年埋葬在此。

“对不起。”

一个稚嫩的女声传来，明寅在一堆堆坟墓边看见了一个女孩。

她一袭青绿色衣衫，看着很是金贵。

“别，别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叫住了难过的女孩，女孩疑惑的盯着他，明寅知道，她是赋神，是敌人。

可是已经，没有人会帮自己了。

“能不能，帮我个忙。”

让他意外的是，女孩不仅仅把他的碎片带回了自己家，还认真的寻找可以修补的材料。

一次又一次的试验，直到女孩长成少女，再到她不得不出征。

自己的修补工作丢给了一帮所谓的学术分子，明寅呆着无聊，就到处跑。

他后来才知道，这个少女就是鼎鼎有名的比乌兹王。

也是在一次意外的情况下，林一落带着它的碎片去见了赫凛心，那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

赫凛心几乎是瞬间认出了这是什么，异常庄重的表示自己要带走这些碎片。

兜兜转转，明寅还是回到了古神手里，也是在赫凛心身边，他知道了少年的名字。

澹台夜。

赫凛心并没有自己帮忙，他在前线也有很多事，所以把这件事丢给了澹台一族的后人。

那是个十分严肃的少年，他在拿到碎片之后，就带着自己的亲信去了太祖的埋骨地。

一路上，明寅一直在给他讲述澹台夜的故事，少年听的入迷，竟不知道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太祖身亡后，神格并没有被抹去，在这片土地上，那个强大的神格像一轮太阳一样，少年带着亲信，三步一叩首，缓缓往神冢挪动。

明寅第一次真切的发觉太祖的强大，哪怕已然身亡也依旧不可僭越。

他们忙活了很久，终于是得到神格的允许，小心翼翼的取出一部分神明的血肉，明寅想起这一路的不如意，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神冢。

这一眼却让他此生忘不了，一只长相奇怪的怪物从神冢后方扑过来，趁着神格衰弱，一口吞下。

没有人知道这个怪物从何而来，澹台夜和亲信拼命厮杀也不过是狼狈逃走，古神已经派了人赶过来帮忙，可是他等不到了。

在和怪物的打斗中，他们为了躲避怪物躲进一处遗迹，没想到的是，怪物打碎了遗迹，碎石纷飞，他们被永远的埋在了废墟之下。

少年已经快不行了，在他生命最后的时间里，他借着透进来的阳光修复了镜子，在听到搜救人员的呼喊声之后，明寅几乎是崩溃的大喊，可是这里太空旷，即使他努力描述了自己的位置，外面的人也找不到，他想走，本体却像是有什么吸力一样，不让他离开。

“明寅，你说，太祖尊神的神格像什么啊。”

“——太阳？”明寅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他不知道少年什么意思，少年也不紧张，缓缓开口：

“是啊，太阳，他是我们的信仰，是我们的守护神，就是古神的太阳。”

“所以我们不后悔这次修好你。”

“传言，你是太祖尊神的心脏，你应该是尊贵的，受到万人敬仰。”

“而不是和我埋在黄沙之下。”

少年说完，用尽全力把修好的镜子往透出阳光的缺口抛去，不知算不算最后的怜悯，镜子成功离开了废墟，明寅在被镜子吸走的时候，看到的是失去光芒的一双眼睛。

最后，他被古神带走，那个吞掉太祖神格的怪物也没有活着离开神冢，古神的尊神前来将它斩杀。

原以为事情结束了。

只不过，明寅又一次回到了刑场上，像是以前那样，一次又一次的审判罪人。

只是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给澹台家的人定罪。

一整个族群。

罪名就是亵渎太祖的神威。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的尊神冷笑着告诉他，那个怪物本来是被太祖神威压制无法反抗的，因为那些人弄错了礼节，导致神格收回威压，也就是因为这个，怪物才有机会醒来，并且吞掉太祖的神格。

明寅第一次反抗古神，他说出真相，可惜没有一个人原谅他们。

在古神心里，因为这个错误，自己的神明死后都不得安息。

明寅急坏了，他想说什么，可惜判罪的诏书已经宣读，他们被冠上罪人印，即将送到陨星破。

眼见自己的求情毫无作用，明寅也不再挣扎，走下刑场，把镜子放在对方手里。

带我走吧。

进入界石后，明寅不再存在。

他不再自称明寅，和澹台一族的人生活在陨星破，原以为，就这样一辈子。

在陨星破，他见到无数怪物，澹台一族的人也逐渐麻木，他们开始痛恨这样的命运，开始抛弃自己的信仰，他又一次被抛弃了。

镜子被丢在一个深深的坑里面，他们往坑里面丢进来很多尸体。

这种行为其实在陨星破并不罕见，只要那些怪物吃饱了，就不会骚扰他们的地盘，好笑的是，很多次镜子被怪物带走后，都会执拗的再回来，哪怕失去意识也要在清醒后回来，他一直待在那个坑底，等着族人们拉他一把。

最后他等到的不是族人，是那个女孩的后人。

“本来想着和他们聊聊，毕竟他们的罪名已经被平反了，真的是天不遂人愿，我到来的时候，澹台一族已经被一个怪物杀了个干净。”

少年利用衣袖擦拭着镜子上面的脏污，他领着器灵在一片废墟里面寻找可能幸存的人。

俩人翻遍了整个废墟，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但是也有其他发现，比如这个怪物是他们饲养的，比如发狂的原因竟然是没有吃饱，再比如，他们在诅咒太祖，诅咒整个古神。

原来苦难真的会扭曲信仰，得不到回应的信徒们最后抛弃了他们的神明。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夺衡盯着镜子欣赏它的巧夺天工，器灵像是在思考什么，最后惨然一笑。

“我叫澹台。”

只是澹台。

“只有姓氏吗，这个镜子上写到，古痕两个字，虽然有些别扭，但是还能认出来，这个是古神的古文字。”

“什么！”

澹台抢过镜子，仔细检查着那个痕迹——

原来少年拼起来的镜子并没有完整，他拼乱了两片，这让明寅，变成了古痕。

“我，我叫澹台古痕，是我的名字。”

夺衡轻笑一声，不做评价，器灵还是没忍住，号啕大哭。

夺衡问他，你要去哪里，澹台摇头，他不想离开这里。

“这儿还有什么你留下来的理由吗，不要告诉我是给他们守灵。”

夺衡打趣到，澹台抱着镜子起身，笑容灿烂。

“不，是因为他们还在这里。”

在夺衡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废墟之上凭空出现原本已经死去的人，他们目光呆滞，却真真实实的活着。

“你——”

澹台示意夺衡不要说什么，转身对着呆滞的人群说道：

“大家，我回来了。”

镜子第一次使用自己的能力，也是第一次让夺衡震惊，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并且有了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