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雾语－－日升篇 第二十五章 公孙二老

暮色四合，炊烟袅袅。

大爷公孙弘独居的院落，灯火从里面透出，门外由两个青年子弟把守着。

室内，家主公孙恒默默地看着胃口很好的大哥在用晚餐。

公孙恒其实早就知道大家流落的海东边隅是个半岛，北方的环境不佳。因为，十年之前，他就曾亲自率领子弟几番远航，考察过那边的一切！

“大哥，举族远徙扶桑计划看来不得不启动了！事关我们公孙氏与属下旧部的生死存亡，老老小小两千口的，我还想再听听你的意见。”

公孙弘又吃了几口，放下筷子，拿起案上的布帛擦了擦油汪汪的嘴，认真地看着因积劳而比自己更显老相的弟弟，伤感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大哥，为了族人，为了保住老主公家的火种，经历的所有艰苦都值得！大哥不也同样呕心沥血的么！”

“南渡乐浪海，在方丈洲另建家园，算不得多大的难事！你我兄弟穷竭终老为晚辈们谋划，前程不应该仅止于此！”

“这么说，大哥是赞同最终的落脚处放在瀛洲的某地了？”公孙恒的双眸闪现出光芒。

“别无选择！”公孙弘点了点头。

远在四十年前，当兄弟俩还年轻力壮时，就曾随父亲公孙模奉公孙康老主公之命跨海抵达了扶桑的方丈洲，任务是让那里的倭人臣服于辽东公孙氏政权。

父亲和副将张敞不辱君命，与从征的官兵同甘共苦，在北方丈洲前后待了长达两年之久！给倭人大国邪马台及其女君卑弥呼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和援助，还帮着倭人梳理了更为先进的治国架构，才返归襄平。

后继的公孙渊异想天开，又登门点将，命令已然年迈的公孙模再度泛舟出海，指望的是倭人力量能帮助抵御来自曹魏的威胁。

君命难违！老父亲在劝谏了少主公一番后，还是领军远航，兄弟俩也当仁不让地从征相助。

谁也不曾想到，不仅老父公孙模就此病殁在异国他乡，年少轻狂的公孙渊最终还让父祖传下的偌大基业毁于一旦。

曹魏平辽军主帅司马懿大开杀戒，公孙氏的僚属被屠戮殆尽，只是襄平城寻常百姓的竟也有七千人无辜送命！

公孙弘兄弟知道故国家园再也回不去了，只好统帅不愿各奔前程、决意誓死追随的族人和军众投靠了百济王扶余政。

百济的古尔王对这群流亡者并不热情！因为公孙度之女下嫁的乃是先前的百济长寿王，受益者是对立面的王族仇台系。

起初还算好，大家落脚在带水出海口的沸流城。

那地方虽然是百济先世沸流王子早就放弃的海边沼泽之地，毕竟航行方便，多少也算百济王国的近畿地区。

古尔王并不禁止两族之间的婚嫁，包括公孙氏遗徒和韩人之间的通婚。重新安家后，公孙兄弟最关注的事情，就是帮着属下的官兵吏属们张罗娶妻安家。

“有家乃安，无后为大！”这是中土神州的传统观念，异国飘零，更是如此！

将士们大多数娶得都是马韩百姓出身的女子，也有扶余人愿意将女儿嫁给这些流亡的汉人。

解甲归田的日子没能过足三年，古尔王顾忌北方曹魏的压力，一纸令下，公孙氏亡人们又不得不扶老携幼，登舟泛海，漂流到弁韩地广人稀的星州自谋出路。

年轻气盛的时候，兄弟二人和手下弟兄们也曾梦想，有那么一天，幼主公长大成人了，天纵神武，就此复兴公孙氏，再现跃马塞上、称雄辽东的光荣！

但是，现实是那样的残酷！

司马懿不仅屠杀公孙氏臣属殆尽，殃及辽东兵民近万人，还大举内迁辽东士庶。失去了曾经在辽东兴盛一时的汉流人集团的支持，复国的梦想又何从谈起？！

面对现实，兄弟二人同心，各展所长，就此安心在一片不毛之地开创了公孙邑。筚路蓝缕二十载，终于能让忠心耿耿的下属们过上了像样的日子，眼瞅着儿孙之辈也都一年一年地长大成人了。

但是，隐忧还在！

那就是在故国中原势力遮天的司马氏。

如果有一天百济人扛不住来自中原那厢的压力，或者是古尔王主动翻脸了，公孙氏遗族就将再度难逃灭顶之灾！

智者未雨绸缪！何况是关乎上下过千条性命的大事！所以，曾经飘洋出海的兄弟二人早早就暗中考虑了远迁海外避祸、拓殖异域家园的重大计划。

“大哥，你看幼主公可堪大任？”

“这孩子是你我看着从小长大的。找个机会，先把真相告诉于他，再考虑之后的安排。”

公孙弘与公孙恒兄弟从小便性情、爱好、行事风格差异明显。哥哥自由奔放却处事率性，痴迷技术与匠作却懒于管理人众；弟弟反倒一直行事一丝不苟，更长于驭众。

公孙恒虽然是权柄独握的全邑首领，却知道论头脑的灵活与思虑之周远，哥哥公孙弘要强出自己很多。所以，每遇大事，公孙恒会优先参考兄长的思路，毅然决然地执行属于自己的强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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