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瓣菊皇家骑士团 10、欧米诺万骨牌

“该死！”

李察德早已忘了他在这一个月内心里咒骂过多少次了，虽然内心十分烦躁，但他的面容却始终平静，看不到任何波动。

此时李察德的左手上正拿着一本稍显破旧的魔法典籍，翻开的那一页显示的是一座初级魔法阵，他将紧握的右手摊开，掌心上有一枚精致小巧的金属骨牌，而在李察德身旁四周，还竖立着无数块骨牌，密密麻麻，看其摆放的位置与样式，正好与典籍上的魔法阵一一对应，尺寸与方向丝毫不差。

不过，就在李察德刚刚摆放过的那一块骨牌已经倒下，他望着身前那座完成还不到三分之二的魔法阵，默默的合上了魔法典籍，精神与体力都已达到极限的李察德轰然倒下，仰面朝天的躺着地面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间特殊开辟的房间，位于朵勒房屋的下方，严格来说是朵勒研究魔法的密室，从亚眠公爵离开的那天起，李察德就被他的第一位私人魔法老师带到了这里，接着扔给他一本魔法典籍和两箱骨牌，在用骨牌演示了几遍魔法阵的构建后就消失不见，临走前告诉李察德，只要有一块欧米诺骨牌没有摆稳倒下，都要重头来过。

可怜的李察德数过，他要独自构建的魔法阵需要两千块欧米诺骨牌，每一块骨牌都要按照相同的距离小心翼翼摆放，用前世的话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的紧张。

更让李察德郁闷的是，朵勒老师曾“善解人意”的提醒道，七百块骨牌已经是正常魔法学徒的极限了，想要当他的学生，仅正常可是不够的。

密室内的空间巨大，一排排书架高耸，每个书格上都被典籍，卷轴占满，四周墙壁连同地面都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魔法阵，一段段充满法力的铭文刻得很深，似有无穷奥妙。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察德的目光逐渐恢复神采，他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随后弯腰将欧米诺骨牌一块一块收回到箱子当中。

下都陆最著名的骨牌皆是出自于“骨牌之国”欧米诺，据不完全统计，欧米诺出产的骨牌样式已经达到一万多种，风靡人类各大王国，是魔法师除了法杖外最喜爱的魔法器具。按照朵勒老师所说，骨牌这种东西，最能考验两个等阶魔法师之间的较量，一副数量相同的骨牌，谁先摆放完毕谁就能获得胜利。

传统骨牌是由骨头或向象牙制成，有时也用黑色硬木，而欧米诺是率先使用石头，金属和水晶等特殊材料，这些用特殊材料制作的骨牌通常外观新颖，略多的重量也使它们更有质感，但是，价格也昂贵的多。

当最后一块欧米诺骨牌被李察德抓在手里，他习惯性的抚摸骨牌外圈边缘，黄铜色的金属中镶嵌着银色丝线，勾勒出制牌者的名字：欧·瑞宾。箱子中的两千块骨牌外圈都有名字标识，重量与尺度也惊人的一致，这些细节无不显示它出自真正的锻造大师之手。

李察德合上箱盖，略微吃力的将箱子挪到一旁，他走到书架前，拿起一本名为《神圣魔法体系》的书籍，他除了构建魔法阵外，闲暇时间都必须熟读并掌握书中每一条魔法公式。

厚实的皮质封面上布满了灰尘，李察德将灰尘轻轻抖落，翻开书，就看到了一段段尖锐，棱角分明的魔法铭文，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学习魔法不同于骑士训练，前者需要掌握大量的晦涩咒文，每条魔法仪式中的符文与咒语都不许有一丝差错，否则就会使得魔法阵失效。

幸运的施法者不过就是损失些道具材料，而不幸的施法者却会造成魔法能量失控，导致不可挽回的灾难性后果，历史上因为魔法阵列咒文错误而自我毁灭的案例数不胜数。

巨大的密室内，除了李察德偶尔翻页的声音外没有其它声响，他望着那些细小且繁琐的古老文字，偶尔皱起眉头，朵勒老师传授魔法的方式非常简单且粗暴，背诵书架上所有关于魔法原理性质的书籍。

当李察德心怀忐忑的打开第一本足足三四斤重的泛黄书籍后，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书中记载的魔法词汇不仅拗口，还晦涩难明，一条条基础知识与咒语仪式在他眼中就跟天书一样，这种被动的“填鸭式”记忆教育让李察德尝尽了苦头，再加上朵勒的偶尔抽查，只要回答不上来或者词义不对，迎接他的就是一次“小小惩罚”，譬如体验一下何谓书籍中常说的精神风暴，这也是李察德初次感受到魔法对精神世界的冲击。

奇怪的是，那一次特殊的经历好似让李察德对魔法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像是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迫不及待的想要探索其中的知识。因此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对有关于精神领域方面的书籍会格外关注，当然，大量的生僻词汇以及复杂公式都阻碍着李察德的阅读，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兴趣。

“精神领域是魔法师特有的宝藏，凡是踏足这一领域的魔法师都会成为强大的伤害输出者。”这是李察德手上这本《神圣魔法体系》中对精神法师的一句简单叙述，当他读到这段时，又不禁想起了朵勒老师对自己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那痛苦的感觉让他记忆犹新。

李察德低声自语道：“魔法师最可怕的是那层出不穷的法术类别，与骑士对敌人的单体伤害相比，魔法师更侧重于可持续性的多重伤害，后者也更加诡异难以防备，它不光会对敌人造成肉体的伤害，竟然连灵魂都不放过。”

不知何时，一袭麻袍，悄然出现在李察德背后，缓缓道：“你说的没错，魔法是可以同时伤害肉体和灵魂的神秘物质，不仅如此，它还可以加持与增幅施法者的灵魂强度，魔法师之所以相较于其它职业寿命更为长久，正是因为对精神领域的孜孜不倦研究。”

李察德早已习惯了这位私人魔法师的神出鬼没，他平静转身，由于身高原因，他躬身后抬头道：“朵勒老师。”

朵勒看着李察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赏，只是很快隐没，他瞥了眼墙角边缘的箱子，冷淡道：“按照你的速度想要完成魔法阵的摆放起码还要半个月，这仅仅是个初级法阵，看来你在这方面的天赋并不出众，更糟糕的是，魔法启蒙的黄金时期是五至十岁，这也意味着你无法弥补年龄上的缺陷，很难会有惊人的突破。

在魔法体系的分支里，唯独魔法阵的学习需要从小进行系统性培养，每个阶段都必须伴随着时间的积累。”

李察德对朵勒的话并没有太多意外，从跟随老师学习魔法起他就被告知，异彩纷呈的魔法中有许多学派，大多数魔法师都会选择一门学派作为主要的修行方向，也有不少魔法师尝试掌握多种学派，但只有极少数天赋异禀者能够成功。

而朵勒就是一名强大的魔法阵术士，这也是他率先学习构建魔法阵的原因，不过结果显然没有得到老师的认可，只能另寻他路了。

对于注定的事实，李察德从心里很容易的就接受了，他前世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对任何事务都抱有最坏的打算，哪怕朵勒现在告诉自己不适合所有魔法学派，他也会坦然面对。

李察德只是有些好奇，他在摆放过骨牌后知道那种对距离的把控以及精神时刻紧绷是多么的煎熬，于是好奇问道：“朵勒老师，请恕我冒昧，您是从何时开始摆放骨牌的，数量又是多少呢？”

朵勒用一贯生硬的语调说道：“我在繁多的魔法典籍中度过了孩童与少年时代，第一次摆放骨牌是在二十岁的一次比试中，这套欧米诺就是当时的战利品。”

接着老人轻描淡写道：“十六万块。”

李察德瞪大眼眸，神色僵硬的看着老师，十四岁的他比三十多年前的朵勒都可谓天壤之别，难怪被老师说成没有天赋。

朵勒无视李察德震惊的表情，他走到房间中央，刻板的脸庞竟罕见柔和下来，道：“老实说，孩子，你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李察德愣了一下，不知老师说的是哪个方面。

朵勒继续说道：“魔法从来都是一条窄路，很多天才横溢的年轻法师都忍受不住枯燥，偏离原本的方向，走上歧路。”

其实朵勒从第一眼看到李察德的时候就知道他不会是自己魔法道路的传承者，原本老者还以为亚眠如同过往一样，硬塞给他一个想要改变自身浮躁习性的贵族少爷，但通过一个月的暗自观察后发现，眼前的男孩，不管是摆放骨牌还是观看书籍，都会全力以赴，直到筋疲力尽为止，甚至有几个夜晚，李察德在睡梦中都在背诵魔法公式，那一刻，朵勒从那年幼的身躯上看到了同窗时代亚眠的影子。

李察德要是知道朵勒脑海中的想法，他肯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现在却只能剽窃前世一位大文豪的语录来回应老师的赞赏：“强大的战士都会有一把名为耐心的武器。”

眼神中掠过一抹惊讶的朵勒正视李察德，道：“魔法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