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读 第六章 你的青春我的青春

“妈，我感觉很孤独。”北辰停下手中的作业，黯然神伤。

“我很想有那种不论我做什么事都永远站在我身边的朋友。”他又补充了一句。

“妈妈永远站在你身边啊！亲爱的。”芊羽放下手中的活儿，看他。

“不是家人的这种。”

“嗯，明白。”芊羽点点头。“古人说，平生得一知己足矣，意思也就是说知己难求。如果这是一件容易的事，古人又何必要这样感叹呢！”

“黄露露说，如果她被欺负了，只要她一个电话就可以集结很多人来为她撑腰！而我，如果发生什么事，却一个人也没有。”北辰说着，一滴泪悄悄滑落。

芊羽走过去抱住他的头，轻拍他肩膀，让他自己平复心情。

“吹牛啦！她又不是黑社会老大！哪有多人有时间随时待命？黑社会老大要养一帮人，得管他们吃喝呢！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那么大的本事？无非长得可爱，交友广泛一点。随便说说，就把你吓到了。

“塑料姐妹花听过吗？什么闺蜜啊姐妹啊，哪天背后几句闲话，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男性友人吧，更靠不住，能罩着她的要不因为喜欢她，准备追她，谁会多管闲事为她出头？哪天喜欢上别的女生，别说出头了，让她崩溃的就是本尊。”芊羽吧啦吧啦，毫不客气地击碎了北辰捏造的恐怖军团。

“那照你这么一说，就没有牢固靠谱的友情吗？”北辰还是不死心。

“有，当然有。你们这个多情的年岁，正是付出真情的时候。只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一般会分辨是非，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被一声令下行动的。

“那种所谓讲义气的小团体，当然也是有的，但你得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也拿义气去做交换啊！

“问题是你们有那个时间和条件吗？！在家被老师追作业，回家被爸妈排满满，去哪都接送，跟犯人其实差不多。哈哈！黄露露有时间离开学校和家投入去混社会吗？我看都还是需要爸妈接送的小公主。当混混的可能性不大。

“那种需要混迹在群体中的人，往往是虚张声势而已。内心不够强大才需要躲在人群中。学会拥抱孤独，就像练武术练的是内功一样，日复一日功力逐渐深厚，总有一天会成为高手。”

………

芊羽不再说下去。她想起自己的中学时代，想起她曾梦想着长大后自己能强大无比，想起她的狼狈不堪……

“没事啦，我也就突然情绪上来了，洗把脸就好了。”北辰说完，起身到卫生间洗脸了。

“臭小子！吓死老娘了。不过，我问你啊，如果这一生注定孤独，你会因为无法忍受孤独而去死吗？！”芊羽换了个腔调调侃，顺势拿了根烟点上。

“不会。”

“那就行。”

“来，抽一根！”她拿了根细烟递给北辰。

“不要啦！哪有你这样的妈！我都要被你教坏了。”北辰一脸嫌弃。

“不会的。坏是骨子里的东西，只能被唤醒，教不了。”芊羽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一个个烟圈。

她没有跟北辰提起黄露露跳楼的事。学校果然把消息压下了。转学？！以学习为重的重点中学果然不太注意个把学生的来来去去…

放学就被家长接走的宝贝孩子，的确顾不上打听别人的消息。上课，补课，各种培训班无缝衔接。

补习和学习各种技能占据了他们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如果还有漏网之鱼，那还不赶紧抓紧时间玩游戏！至于他人…自己都是孤岛了，还指望他们主动关注别的孤岛吗？大家都抱着手机各自孤吧！

北辰开始写作业。

年青时代。

“喜欢上人家就死缠着不放，那是十七八岁才做的事……”郑智化的歌还在耳边回荡，青春已经像小鸟一样飞走了。

十七八岁，甚至更早，她在干什么？

她在叛逆，她在用所有的力气和父亲对抗，与世界为敌。

父亲蹲在黑暗的角落吧嗒吧嗒抽着烟。

“早点休息吧。”父亲淡淡地说。据说，那时，父亲是悄然落泪的。

芊羽带着男朋友当着父亲的面走进自己的房间。所谓男朋友，可能就是和她一般大的小屁孩，不对，应该是同校的同学。

父亲在门外抽着烟。

他们就在房间的小床上躺着，躺在一起，两个半大不小的中学生。

先是一人睡一头。芊羽一次一次地深呼吸，努力克制着自己对父亲的愤怒，享受着恨意逐渐发泄的快感。

也是在这个房间，她大气不敢喘，竖着耳朵听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爸爸把妈妈打跑之后，当晚就带陌生女人睡到了妈妈的床上。

那时她还小，她想到逃跑的妈妈，想到敌人正在入侵，泪水滑湿了枕头。那是一个漫长的夜！又黑又长的夜，重重地罩着她的童年记忆。

她盼望着长大，盼望着可以早日脱离父亲的养护。直到有一天，父亲扬言要打断她的腿！如果她敢早恋的话，如果老师说的是真的，他绝不轻饶！

那时，她发现父亲的愤怒与伤心，隐含着对她未来的期待。终于，可以报复他了！她以为父亲完全不关注她的学习，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她紧紧抓住妈妈的衣角，轻飘飘地长大。

妈妈的哭闹，自己的乖巧，都就没能阻止父亲恋爱的步伐。他带着女人招摇过市，另建小家，偶尔才回来看她们一下。

就是这个偶尔，他撞见了女儿带男同学回家过夜。他惊讶地发觉女儿已经长大。他没发火，默默抽着烟，落泪。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拿什么教育孩子？他又凭什么打孩子！

好傻。

芊羽好想抱抱那个叛逆的小女孩！好想告诉她这样做，真的好傻！

她清晰地记得那个晚上，他们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叛逆的力量支撑着她，眼泪悄悄滑落，小男孩有爬过来抱着她睡，也试着用自己坚硬的顶着裤子的青春蹭了蹭她。他大概有点知道，又不全懂。她撇开头，推了推他。他们隔着厚厚的衣服挨在一起，都没睡好。

那个夜晚，好像在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