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读 第十五章 漂亮朋友

有一天家里来了几个漂亮朋友。漂亮朋友也没有很年轻，但为什么让人想到漂亮？是大人常说的活得漂亮吗？那状态，那气质，至少北辰觉得那样的气质绝不是这座小城市可以滋养出来的。

芊羽的小窝大部分时间只有一个人在，她喜欢阳光暖暖的照在沙发的感觉，几块色彩浓烈的大毯子一铺，配上生命力强劲的绿植，满满的异域风情。在这个充满阳光的角落，她看书喝茶写作，偶尔动手煮杯热咖啡,或者来点红酒，感觉非常舒服。

在北辰印象中芊羽很少在家会客。

他见几个漂亮朋友随意地窝在芊羽的沙发，或者盘腿或者斜靠，像极了一个人在自己家的样子，舒适自在。他有点纳闷，这些人和芊羽到底什么关系？

芊羽准备好水果和茶点，也靠近了席地而坐。她招呼北辰过来一起晒太阳。北辰过去打了招呼，拿个小点心就回书房去了。

今天是难得的周末，他一堆作业。

漂亮朋友一个来自北京，一个来自上海。

主要看气质——芊羽的口头禅。

她觉得一个人的气质就是她的精神长相。气质好，一般内在不会差；如果觉得一个人气息不对，内在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对，气质和气息，你没看错！这就是芊羽交给北辰的看人的标准。比“以貌取人”，略微深刻一丢丢，只是用起来比“以貌取人”更需要阅历，其操作方法全凭感觉而且因人而异，所谓“对味”就是这么来的。

这几个人和芊羽很对味。北辰觉得。

平常他都戴着耳机在书房写作业，今天不知为什么他只戴了一边蓝牙耳机，有点儿想听听这么特别的朋友会聊些什么。

然而她们只是各自晒着太阳，翻书的翻书，摆弄花的摆弄花，还有一个在磨着咖啡豆。

北辰时不时回头望望那个围着波西米亚风格围巾的，叫阿姨？感觉会把人叫俗了，他没好意思开口。

有一个台湾作家叫三毛什么的，好像就是这种感觉。只是北辰觉得她比照片中的三毛看起来更敞亮，他也没见过三毛本人，只能凭照片来比较。

“最后在伊斯坦布尔待了一星期……”

果然是周游世界回来的！难怪身上看起来混合着各种不同文化碰撞后的气息，很难准确说出是哪里人。

她看人的时候眼睛会笑，很专注地听，说话语速不紧不慢，嘴角总是微微上扬，笑起来才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芊羽说她越来越宽广，就像大地一样可以承接一切，让她想起“地母”这个词。

“地母”？北辰偷偷地笑了。

“地母”说土耳其的男人热情奔放又很爱国，差点儿把她留在土耳其生放羊娃。

她住的土耳其酒店是长在地上的土柱子，外观看起来很像男人竖起来的“老二”，一根根的很是壮观。客房是在一根根“老二”里面挖的洞。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赤裸裸的的反进入了，她说。

“地母”给芊羽带回来一张土耳其毯子，铺开大小刚好，直接用上。

她们在毯子上摆上老坛子，插上向日葵，几个颜色各异的碟子装着坚果，还有新的土耳其咖啡杯在冒着热气。

咖啡豆是另一个漂亮朋友带来的。她默默地在一旁磨好，冲泡，始终面带微笑。

芊羽叫北辰一起过来喝咖啡，北辰应声走了出来。她知道北辰最近有点爱泡咖啡馆，虽然平时时间不是很充裕，但是咖啡馆已然成为他除了家之外的常驻地。他喜欢盯着吧台上的小帅哥，看他熟练地拉花，听他们介绍不同产地的咖啡豆。

“北辰，这位咖啡姐姐可以跟你交流关于咖啡的问题。”芊羽笑着指向那个正在摆弄咖啡的美女姐姐。

北辰腼腆笑笑，不说话。

咖啡姐姐皮肤是小麦色的，眼睛大大的，浑身紧致如咖啡豆。真的是咖啡姐姐无疑了。

“我也只是爱喝而已。”咖啡姐姐说。

“北辰也爱吗？这么小就对咖啡感兴趣，回头我给你寄点风味特别的咖啡豆。”她继续说。

“我只是喜欢咖啡馆的气氛而已。对口感什么的没什么要求。”北辰有点不好意思。

“你们这个年纪一般喜欢喝奶茶，奶茶甜，咖啡偏苦。”

“我不太喜欢甜。”北辰若有所思。

“真难得呢！我就要有一个年轻的同好了。”咖啡姐姐对芊羽说。

“你正好带带他。”芊羽知道咖啡姐姐能带给北辰的绝不只有咖啡知识和咖啡豆。

她的孩子她知道。

在他温顺安静的外表下，有着海一般的深邃和神秘，或许还有争斗和恐惧。那是芊羽小心翼翼不敢轻易触碰地方。谁叫她中途离开呢？

也不叫中途。

在他最需要呵护的时候走人。这是芊羽和北辰从来都不提及的。回来了就好！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表面愈合就算愈合。

芊羽偷偷看过心理医生。

她的深深的负罪感。

她需要被原谅。

但她不能带北辰去看！她不想让他以为自己有问题，只想慢慢地用爱修复，用她的陪伴和迟到的呵护。

她想抱抱当初那个小小的男孩，告诉他妈妈离开不是因为不爱他。

也许北辰现在已经看见妈妈在努力爱他，也原谅妈妈了。可是，他的心底的无助是否能得安抚？

芊羽曾偷偷到寄餐的地方看过他。

那时他大概五六岁，吃饭的时候安静乖巧，别的小朋友鞋带松了，他会蹲下去帮小朋友系鞋带，懂事得让人心疼。

老师说他平时喜欢帮助别人，被人欺负了很容易原谅别人，一点都不计较。现在这么不任性的孩子很少见。

可是后来，心理老师告诉她，这是讨好型人格，因为他害怕失去，所以极力讨好。

那么小，就那么小心地活着。

芊羽泪流满面。

“都是我的错！”可是心底的呐喊只有自己能听见。

也幸亏只有自己听见！

“北辰——”

芊羽一个响亮的呼唤——清脆，欢乐，明朗，这是他们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