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逢其盛 第 十 章

公孙弘缓缓开口道：“我们儒家所宣扬的“仁义礼智”、“修身齐家”种种思想，都必须要有一股力量作为支撑和保障，而这股力量，就是法，就是规矩！”

公孙弘看得出吴悬衡心中震撼，待他稍稍消化了自己所说的东西后，再改口谈及当前形势道：“如今立皇储一事已迫在眉睫，甚至平民百姓间也已经因为那条宫中传出的消息争论得沸沸扬扬，更遑论朝中的各方势力了。皇上可能……唉，师父身为帝师，我们儒家一派也该是时候表明自己的立场了，迟恐生变。”

吴悬衡问道：“不知我们儒家，会支持哪位皇子？”

公孙弘道：“我亦在考虑之中，抛开大皇子元坚醉心沙场、六皇子元顾痴迷武学、七皇子元钧尚且年幼不谈，有意愿且有机会继承皇位的只剩下当间儿的四位皇子。这四人又俱是人中龙凤，各有政绩与声望。但二皇子元清，性格更偏向散淡无为，与我儒家以后要施行的积极政策不能完全相符，如此便剩下三皇子元和，四皇子元豫和五皇子元琅了。”

顿了顿续道：“日前四皇子元豫，可能是夺嫡心切，出了一手昏招，竟亲自去往吕府拜访。岂不知此举实是犯了大忌…要知道如今形势下，几位皇子难免会四处行走，为自己争得更多势力支持，这本也是皇帝和为师预料到的，甚至是皇帝本人所乐意见到的，正好可以再观察一下四位皇子各自的手段。但有些底线，是不能轻易触碰的。像三大家族的家主，无不是朝中重臣，身后势力更是盘根错节。元豫若是只去接触同辈之人，倒也还好，而如今则是身为皇子，在此敏感时刻，亲自接触手握重权的当朝国舅，实在是越线之举，如今已被皇上所不喜。”

吴悬衡道：“如此，便只剩三皇子元和、四皇子元琅两位了……”

公孙弘道：“这两人之间，近几日之内我们儒家会定下一个人去全力支持。如今召你来，是有一事要交于你。”

吴悬衡起身躬身道：“愿听师父吩咐。”

公孙弘道：“过几日皇上会召你入朝，早朝之上会宣布玄汉王朝新设廷尉一职，官居从二品，主掌律法，而你，悬衡，你将会是玄汉王朝第一任廷尉。你所要做的，就是尽心辅佐新皇，以法护礼，维护住玄汉的繁荣安定。”

饶是吴悬衡向来性子稳重，此时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脑内空白。自己从小被大师兄领进师门，拜眼前这位老人为师，学礼练功，只想着有朝一日会像儒家四君子那般，出仕为官一展抱负，但何时想过如今一出仕便是如此位高权重之职……

刚想要开口推辞之时，公孙弘仿佛知道这个自己年纪最小的弟子要说什么似的，提前开口道：“不必推辞了，为师也知道你想问这么重要的职位为何不让你师兄来担任，这点为师自有考量。另外，既然选择了你，为师等人必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接着眼含嘉许地注视着吴悬衡，道：“这几年来仔细观察过你的品行心性，为人处事，为师相信你的能力。你上任之后，无须瞻前顾后，以我为首的整个儒家势力，会给你最大的支持……”

一连几日，吴悬衡的心里始终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今日与关雎等人吃饭叙旧之后，从阳平街梧桐巷出来后，打算去往浮游楼，找白芍谈谈心，顺便听一曲琴声，静静心。

“吴公子来啦！小姐，是吴公子！”小夕又来叽叽喳喳地禀报了。

“知道啦，我这便下去。”声音清脆里带有一丝欢喜。白芍比往日里更利落地贴好额黄，对镜描眉。随即轻举莲步下楼去了。

身后的小夕、小叶二人，相视一笑。

“吴公子，你来啦。”白芍目光切切地看着吴悬衡道。

“嗯，白姑娘近来可好？”

“近来无事，倒是你啊，怎么看着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不如意之事？”白芍略带关切道。

吴悬衡道：“倒也还好，就是遇到些未决之事，徒惹得心里不静。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听白姑娘仙乐一曲，暂摒烦恼。”

白芍闻听此言，暗自忖道：“不知他那未决之事，是否与我相关呢……”想到此处，自觉是不太可能之事，偏偏又一时忍不住想要胡乱猜想，芳心登时一乱。口中却道：“愿为吴公子操琴。”

一曲琴音起，缥缈悠扬兮若纱似水，柔然腾虚兮百转千回。

曲罢，余音袅袅。

且不论吴悬衡，便是常常旁听白芍奏曲的两个丫鬟，今次也是听得如痴如醉。

渐渐缓过神来的吴悬衡，斟酌着开口道：“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白姑娘这一曲，飘逸中暗含着丝丝烦愁，可是也有些心事？”

白芍美目看着眼前这个略微皱着眉头的心上人，心想：“真是冤家，为何偏你听得出来……这便是知音么。”口中却道：“白芍俗世闲人一个，哪来的些心事呢。”

一旁的小夕眼看自家小姐又要羞涩退却，而对面的吴公子为人哪哪都好，却没想是个呆子，实在忍不住了，自作主张开口道：“怎么不烦心啊，前几日吕公子陪着皇子来这听琴，谁知半途又跑了。只留个皇子在这儿，后来居然还向我家小姐表述心意了！”

吴悬衡听得心中一紧，忙道：“白姑娘答应了？”

白芍本来还想阻止小夕，无奈这丫头平日里与小叶两人争吵嬉闹，说话早已口快得很，自己根本插不上嘴。可现在看着眼前人略显着急的神色，耳听得他的问话，又觉得心里一暖：“他果然还是着意我的，也不问问是哪个皇子，先在意我答不答应。”口中柔声道：“白芍是个风尘女子，怎会去高攀皇室贵胄，吴公子多虑了。况且白芍……”

吴悬衡听得答复，暗送口气道：“况且什么？白姑娘但说无妨。”

白芍侧首微瞪了眼小夕小叶二人，意思教她二人可莫要再多舌了。回头笑答道：“没事，白芍一时也忘了要讲什么。”

吴悬衡道：“这样啊……其实，白姑娘也千万不可妄自菲薄，不过是操琴为业，哪里算得上什么风尘女子。”

白芍听到眼前人不仅不嫌弃自己出身，还安慰起了自己，芳心更是暗喜。口中仍道：“像吴公子这样读书习武，将来在朝堂之上必能一展抱负，才真让人羡慕。”

吴悬衡缓缓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吴某实所为，其实与白姑娘，甚至是市井商家，并无二致。”

从吴悬衡一番话中，白芍听得从未听过的论调，心中既觉得新奇，又觉得不无道理。

“奥，对了，敢问日前是哪位皇子来访？”

“是五皇子，元琅……”白芍答道，提及这个吕后之子，神情复杂……

吴悬衡心中咯噔一声，想到之前与师父的对话，五皇子元琅，很有可能就是即将被儒家选中支持登基的那位皇子……再看白芍神情有异，实在不知佳人心思，一时无言。

看着听到是“五皇子元琅”后陷入沉思的吴悬衡，不知眼前人是否因此而生出顾虑，白芍心内也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