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碑 第七章 柳堤长风

“你杀了我！哈哈……”幽冥王攥着丁尧的刀柄，咧着大嘴在笑，竟像是很开心，“能死在江湖第一快刀的刀下朕也瞑目了，只是她……”

幽冥王一指身边的胖公主：“你要娶了她，照……照顾……照顾她……不……不然……我死……死也不……不会……放……放……”

幽冥王倒下了，失去的生命的躯体没有人能搀扶住得住，数百斤重的尸体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中。

胖公主哭倒在地，身上的衣裙也沾满了他父亲的鲜血。

没有人为丁尧叫好，尽管他杀死的是臭名昭著的幽冥城主。

一众人等中也许只有一个人会开心，这个人就是红鹦鹉，红鹦鹉自幽冥王一出面就吓得丢了魂，如今幽冥王死了她应该解脱了。

事实上红鹦鹉并没有很开心，相反看着哭得呼天抢地的胖公主她竟然流下了泪，走过去扶着胖公主安慰起来。

幽冥王一死，手下数十帮众一哄而散，刀枪剑戟丢了一地，莫说幽冥王的尸体，连他们家胖公主也顾不上了，转眼之间就溜了个无影无踪。

“唉！”

不知何处传出来的叹息声，又像是无处不在，叹息声渐渐远了，燕三公子知道鬼菩萨也走了，幽冥王都折在了这里，鬼菩萨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丁尧还愣在原地，他一直没弄明白刚才发生的事，幽冥王为什么会一招不发死在自己刀下，临死时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丁尧不知道，燕三公子也不知道。满院的鲜血还在为过去的杀戮作证，夕阳如血，夕阳下的血更是红得惊人！

酒。

这时候的酒已失去了滋味，喉咙已发麻，嘴里没了味觉，酒像水一样被灌进了肚子里。

醉。

只求一醉！此刻的丁尧只想一醉不起。

“幽冥王为什么会自己寻死？他为什么要死在我的刀下？”

丁尧在反复地说着这句话，燕三公子在数着，这已经是第一百零七句了。

“幽冥王为什么会自己……”

第一百零八句没有说完，有人打断了他：“因为他有求于你……”

女声。

女人的声音。

丁尧抬头，正看到少夫人、月牙儿陪着胖公主与红鹦鹉从长廊的那头走了过来。

说话的是少夫人，少夫人扶着胖公主坐在了亭子的一角。

“这是幽冥王留下的书信。”

信笺就放在桌子上，丁尧却没有动，甚至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因为他不知道留给谁的。

“留给你的，”少夫人的眼神清澈坚定没半点迟疑，“我已经看过了，开头就写着你的名字，丁尧。”

江湖上叫丁尧的不多，能配得上幽冥王给留书的人就更少了。

丁尧信了，开口道：“既然少夫人看过了就请少夫人说说吧。”

少夫人明白丁尧的意思，酒已经喝了好几坛，这会儿只怕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了。

“幽冥王的意思是想让你去一趟漠北。”

“何事？”

“杀一个人。”

“谁人？”

“一个扰乱幽冥城的罪人。”

“他为何不自己动手？”

“他杀不了，也下不了手。”

对一个扰乱幽冥城的人竟然下不了手，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幽冥王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杀手。”

丁尧的意思很明白，杀人你可以去找杀手，他不是杀手。听了这话胖公主的脸色变了，红鹦鹉也皱起了眉头。

少夫人笑了，笑得露出洁白的贝齿：“他没拿你当杀手，他只是拿你当女婿而已。”

丁尧醉了，少夫人话刚说完丁尧就醉了，一下子扑倒在桌子上醉得人事不知。

夕阳如血。

古道漫长。

一匹骏马驮着一位身材修长的汉子，走在前面，后面是辆华丽的马车，赶车的是位红衣女子。

丁尧。

骑马的是丁尧，这位江湖七绝中的快刀怀中抱着的正是那把刀，长眉下犀利眼神望着远方，眼睛里几分惆怅几分忧郁。

一醉三日后丁尧还是起来了，一个人若不想死就不能永远赖在床上，丁尧当然不想死，要不然也不会千里来投燕三公子。

告别！

跟燕三公子告别，跟少夫人告别，跟月牙儿告别。

丁尧突然觉得很对不起月牙儿，新婚就要离别，这是个很残忍的事。

可世间有些事就是这样的，谁也不能避免。

就这样丁尧走了，跟着红鹦鹉、胖公主走了，去漠北，去幽冥城，前路刀光剑影，回头无期！

“你去吧！这一路我保你平安无事！”

说这话的是燕三公子，他已拜托洪闯带领他的兄弟们化作商客旅人散落在三人左右。

“去吧！我会照顾好月牙儿！”

这话是少夫人说的，意思是让丁尧没有后顾之忧，勇往直前。

“你去吧！我会等着你回来！”

也许这句话才是丁尧愿意听的，因为这句话是月牙儿说的，其实她可以跟丁尧走的，但她没有，是她离不开少夫人还是她不想丁尧分心，这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长路漫漫，风过柳林。

黄昏的天已没了燥热，很清凉。

马车停在柳堤旁，马儿柳荫下啃着青草。

柳林鸟儿在鸣叫，说着它们自己的话语。

红鹦鹉靠在车厢处打盹，一路上车马劳顿也让她感到累了。

丁尧靠在一棵柳树上，抱着刀看着在堤边戏水的胖公主。

不知从何时起丁尧发现胖公主没那么胖了，身躯脸庞都比初见时瘦了好多，不施粉黛的脸也比当初耐看了，洗尽铅华的她更像小家碧玉一般。

想起那日幽冥王的话丁尧的脸微微发烧，假若她真要自己娶……

不敢想了，想一次都觉得对不起月牙儿，想起月牙儿丁尧心里突然涌上了惆怅。

“水好凉啊！”

胖公主的叫声惊醒了丁尧，望眼看去只见胖公主脱去了靴子，把一双裸露的双脚伸到了河水里。

漠北女人没有缠足的习惯，胖公主的脚很大很白，如一截春藕，夕阳下映着一片雪白。

丁尧闭上了眼睛，非礼勿视是祖上的教训，多少年来他从不敢忘。

离开燕公府已经数天了，燕三公子还好吗？自己离开了燕公府怕应该不会再有人去找燕三公子的麻烦了。

这一瞬间丁尧心里闪过好几种念头，想得最多的还是对燕三公子的感恩，感谢他的收留，感谢他为自己做过的事，为了留住自己他让月牙儿嫁给了自己，这对他对月牙儿都是一种委屈。

还有连云寨四十八匪，直到此刻丁尧都没弄明白连云寨剩下的四十七人是死在谁的手里，他们自己饮鸩自杀，显然不可能，中了唐家的三分天下？可唐家的人又是谁请来的？燕三公子？

丁尧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件事，月牙儿，以及那晚她提及的销魂蜜……

“啊！”

丁尧正胡思乱想间，突然传来胖公主的一声尖叫。丁尧身形一晃已到了堤畔，饶是他行动敏捷还是比红鹦鹉慢了一步，原本在马车上打盹的红鹦鹉已到了胖公主身旁，伸手扶住了胖公主。

“媛儿，怎么了？”

“有……有鱼……”胖公主捂着嘴咯咯地笑，“有鱼咬我的脚，痒……痒……”

“死丫头！”红鹦鹉丢下胖公主回去继续她的美梦去了，丁尧也是哭笑不得，转身就要往岸上走。

就在这将走未走之际只见河中央水花一翻，荡起一个大大的漩涡，丁尧猛然一惊，好大的鱼！难道是水怪？

事出紧急，丁尧不及细想，猛地出手抓住了胖公主的手臂向后一轮，胖公主凌空飞起丈高，恰好避开了水中怪物的攻击，落下来正落在红鹦鹉的怀抱里。

见胖公主有惊无险丁尧放下心来，转身抽刀迎上了水怪。

说是水怪，其实只是一个穿着水靠的人，两手银光闪闪正是两只分水峨眉刺，夕阳下峨眉刺闪着蓝盈莹的光，分明是喂过毒的，见血封喉的毒！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水怪没回答丁尧的问话，嘴上没回答却用兵器回答了丁尧，峨眉刺左右一分一记凌厉的攻势，没半分犹豫。

丁尧叹了口气，既然对方不肯开口那就不用再问了，有些人出来就是为了死的，别人不死就是他死，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丁尧当然不怕他，江湖第一快刀还没有怕过谁，只是怕杀人太多折了自己的寿。

“当。”

只一刀，一刀就削断了那人的峨眉双刺。

这看似不锋利的刀竟然如此了得，水怪愣住了，这一愣神间就看到了死亡，血溅出老远，也溅在了水里，染红了一河水。

出手的不是丁尧，丁尧没想杀他，杀他的是红鹦鹉，红鹦鹉用的是短刀，比匕首长不了多少的短刀。

“短刀杀人总是会溅一身血的！”

听了丁尧的话红鹦鹉笑了，血把她身上的红衣染得更红了。

“我不许任何人动媛儿！”

红鹦鹉说这句话时是跟严肃的，没有半点虚假的意思。

丁尧听得摇了摇头，他始终都没弄明白红鹦鹉与幽冥王的关系，也没明白红鹦鹉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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