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
长街很长。
长到一眼看不到头。
行人很少,少到了未见人影。
天正午,烈日如火。
风正吹,吹得酒旗烈烈作响。
酒馆不小,摆有七八张桌子,这在落鹰坡枫桥镇上算是最大的酒馆了。
午时,也正是饭时,酒馆里人很多,好多桌子都挤满了人,挤满了吃饭的人,唯独有一张桌子没有……
这张桌子不是没有人,人有,只有一个,一个人占了一张大桌子。
这人是谁?竟然如此霸道!
没人去问,也没人敢问!
此刻的酒馆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闷头吃饭,没有人敢抬头看此人一眼。
这人是谁?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怕他,难道他是吃人的魔鬼?
不是。
当然不是。
有人偷偷的看了那人一眼,正看到那人夹了一块牛肉往嘴里送。
牛肉不是人肉,吃牛肉的往往是人,是人就不是魔鬼。
既然不是魔鬼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害怕,难道他长得丑。
答案是否定的,吃牛肉的汉子虽然不是多英俊但也说不上难看,三十左右的年纪,长眉大眼,鼻梁高挺,一张阔口正把一口牛筋嚼得“嘎吱嘎吱”的响。
人不可怕,这样的人很常见,远的不说,在落鹰坡找三五个这样的汉子还是能找得到的。
人既然不可怕,那么这些人在怕什么?
刀!
可怕的是他的刀。
一把长刀就倚在桌旁,没有刀鞘,刀锋正闪着寒光。更让人吃惊的是刀锋上还有血,像是刚杀过人!
血迹未干,像长眉汉子嘴角淌下的酒。
酒很烈,是落鹰坡独有的高粱烧,入口辛辣,普通人一口都难下咽,可这会儿长眉汉子已喝干了整整一坛。
一坛酒下肚仍无醉意,端着酒碗的手没半点发抖,满满一碗酒不摇不晃没溢出半滴。
好酒量!
在落鹰坡能喝干一整坛高粱烧的只有燕三公子,莫非此人是燕三公子的朋友?
不是!绝对不是!
燕三公子的朋友怎能会在街上的酒馆喝酒,燕公府的酒更好喝,菜也比一般酒馆的厨子做得好,据说金陵第一名厨屠半刀就在燕公府为燕三公子掌勺。
慢慢的酒馆里吃饭的人已走了大半,只有几个喜欢看热闹的人还躲在角落里偷看。
天很热,这当口已没客人登门了,掌柜的皱着眉头,心里把长眉汉子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盼着他走又不敢开口去催,只有哭丧着脸躲在柜台里生闷气。
天很热,刀锋上鲜血引来了几只苍蝇,“嗡嗡”声在静寂的酒馆里分外刺耳。
长眉汉子皱起了眉,一伸手抄起了桌旁的刀,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刀光一闪,原本惹人厌的“嗡嗡”声消失了,桌上多了几个黑点。
“好!”
掌声是跟叫好声一起响起的,掩盖了来人的脚步声,也许来人根本就没有脚步声。
长眉汉子抬头望去,只见一华衣人拍着巴掌走进了酒馆,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如美玉一般的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径直走到了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燕三公子?”
华衣人就是燕三公子,名动江湖的燕三公子竟然现身在枫桥镇的小酒馆内,这是谁也想不到的。酒馆里的人虽然都是土生土长的落鹰坡人,可是谁也没见过燕三公子,此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位传奇人物。
“在下正是燕三,”华衣人脸上依旧带着笑,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长眉汉子的眼睛,“刀长四尺八寸,江湖中能用如此长刀者不多,能使得一手这般快的刀法的更是少之又少,阁下来自丁山?”
丁山?
丁山不大,山也不是很高,但丁山很有名,丁山之所以是因为丁山有个很有名的人。
“阁下是丁尧?”
原本安静的酒馆一下子炸锅了,议论声一下子竟然盖过了燕三公子的声音。
“这人是丁尧?”
“快刀丁尧?”
“怪不得出手那么快……”
“可不是吗?”
长眉汉子没回答,长叹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
酒已尽,人还没醉。
这世上最难过的事就是想买醉却不能醉,醉是为了忘记某些事,忘了才不会痛苦。
酒也许不能让人忘记痛苦,酒却能使人醉。
有人说那天丁尧醉了,也有人说那天丁尧是被燕三公子用马车拉回燕公府的。
有人说……有人说……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传说,有传说就不能不说丁尧,江湖七绝本来就是一种传说,一种神一样的存在,更不用说七绝中最年轻有为的丁尧。
此刻的丁尧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到落鹰坡来,没人知道。
夜。
夜已深。
依旧是燥热,特别是这密不透风的房间里。
桌上有酒,酒里映出烛火在摇晃,有如燕三公子跳动的眼神。
“你说贺长枪死了?”
燕三公子眼神里满是疑问,在他心里贺长枪就是神一般的人物,是没有人能杀了他的。
绝世神枪贺广正本来就是江湖中顶尖的高手,一竿长枪打遍天下无敌手,才被尊为江湖七绝的老大。
可就是这样一位高手却死了,死在了别人的刀下,这事若不是从丁尧口中说出又有谁会信。
“你见过贺长枪的尸体?”
“见过,三刀,都砍在前胸。”
长枪可攻可守,贺广正的枪法更是已入化境,竟然被人攻入了中门连砍三刀,对方的刀法该是多么厉害。
想到这里燕三公子看了一眼丁尧,这一眼把丁尧吓了一跳,吃吃地道:“你……你……你不会……不会……”
“我不会!”燕三公子摇了摇头,肯定地道,“虽然你的刀法很厉害,也有能杀贺长枪的本领,但我知道你没理由杀他。”
丁山丁家与金陵贺家相隔千里,两人虽并列江湖七绝,但彼此之间却不认识,连见面都没见过一次,更别说有什么仇恨。
既然没见过那么怎么会见到尸体?
燕三公子突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紧盯着丁尧想听他说说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去了贺家。”
“你为什么要去贺家?”
燕三公子很是好奇,既然两人素无来往,为什么这个时候丁尧会去贺家?
“因为一封信。”
“谁的信?”
“贺广正的,贺广正写给我的。”
“什么样的信?”
“请柬。”
燕三公子皱起了眉头:“贺长枪请你喝酒?”
“对,”丁尧很肯定地回答道,“喜酒,是喝喜酒。”
“他要娶妻?”
“是的。”
燕三公子不敢相信,贺长枪已五十出头了,早已儿孙满堂,怎么又娶妻?难道是纳妾?听闻此人为人正派鲜近女色,只怕不会做出纳妾的勾当。
“这杯喜酒你喝到了没有?”
“没有,”丁尧垂头盯着桌上的酒碗,烛火跳跃的光映出他脸上鼓起的肉棱,“我一进门就看到了贺广正的尸体,正挂在堂屋的大门上。”
“枪呢?”
兵器是习武之人的命,人死了兵器还在不在?
“没看到,不光没看到枪,连刀剑锤棍甚至猪羊牛马都没看到,贺家连一块木头都没有剩下……”
燕三公子的心沉了下来,既然所有东西都被洗劫一空,那么贺广正的家人只怕也遭了毒手。
“没有,”丁尧说出了他说看到的一切,“贺家除了贺广正的尸体再没有一滴血,连院子都打扫的一干二净。”
是谁杀人越货后还会打扫现场?燕三公子想不出,这会儿一个头大成了三个,只有往肚子里拼命的灌酒。
酒能解忧,可就能解开迷团吗?
当然不能,能解开迷团的只有丁尧。
于是燕三公子又问:“后来呢?”
燕三公子的意思是问丁尧有没有为贺广正报仇,有没有找到凶手,谁知丁尧的回答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后来祝天王也死了!”
燕三公子差点跳了起来:“祝九霄也死了?”
“对!也是身中三刀。”
“无敌长枪,夺命短剑,无敌长枪,夺命短剑……”
燕三公子哭丧着脸把这两句反复地念了好几遍,良久才回过神来,问道:“难道杀死祝天王跟杀贺长枪的是同一个人?”
“我觉得是!”
燕三公子一惊,脱口道:“难道他要杀尽江湖七绝?”
燕三公子说这话时忘记了面前的丁尧也是七绝中人,等想起时才发现丁尧的脸色苍白的很难看,像一张白纸一般。
“只要我还活着,他就杀不尽!”
只要丁尧还活着,江湖七绝就算没死绝!
丁尧的意思是这样,可听得燕三公子毛骨悚然:“难道连环双扣、破碑手他们……他们都死了?”
丁尧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道:“别人我不知道,佛爷的墓碑是我亲眼所见的!”
丁尧的这段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燕三公子的脑袋上,一刹那眼前金星闪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面无血色地喃喃自语:“天地一尊佛……天地一尊佛,连天南的佛爷也遭了毒手,看来连环双扣董雁翎、破碑手文洛秋也难逃此劫,就算此刻没死对头也不会放过他!”
此刻没死也难逃一死!
丁尧明白燕三公子所言非虚,那只终年握刀的手此刻握得“咯咯”作响……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feiying@faloo.com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