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残香 第1章 二狗子

郑历四年，遥远的小山村。

静谧的天渤海边，海水的咸味和海风的轻柔，交织在一起。少年二狗子躺在青青草地上，望着蓝天白云，摇晃的小脑袋对山村的生活格外喜爱。周围是辛勤劳作的乡民们，他们怡然自得。晨钟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虽然枯燥却也乐在其间。

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座寺庙，唤作残香寺，寺里的僧侣不多，只有五人，平时鲜有人至，所以香火短缺，和尚们只得自己开垦荒地，种些应季的蔬菜和粮食。残香寺很久以前便这里，据村里的谢雨琪讲，他牙牙学语时，寺庙便在那里。偶尔有附近的乡民进寺烧香，和尚们总是给他们一些粮食，作为口粮。

残香寺的钟声响起，劳作的人们停下手中的农活，坐在自家土地的树荫下，啃噬着干粮，微风习习。这几日的天气并不热，听着不远处玲珑塔的悠扬琴声。二狗子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认真聆听，想象着稀奇古怪的画面。

前几日的早晨，跟着阿爹谢老狗进城置办生活的补给品，二狗子第一次看见擦着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站在门口，热情似火的吆喝着，他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子冲动。奈何口袋空空，只得平息燃烧起来的欲火，跟在谢老狗的身后，提着一些青菜和半两浊酒。

二狗子年纪不大，阅历还是很丰富的，这都是秀才告诉他的。

谢老狗进的城来，不单单只是买些吃食，还要准备着女儿谢婉婷的婚礼物品。

城里的光景比山村要光鲜亮丽的多，街道两旁的小商贩所贩卖的小物件也是林良满目，让人眼花缭乱。谢老狗走走停停，两个时辰的穿梭，所买的物品也大都置办妥当。

二狗子看到对面的玲珑阁行人进进出出，好一番热闹光景。忍不住问道：“阿爹，那里是卖东西的吗？里面的姐姐好漂亮呀！”指了指玲珑阁。

“不是，勾栏听曲，起起落落。里面是出力的买卖。你还小，不要瞎打听。”谢老狗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慢悠悠地离开了，他又何尝不想潇洒走一回。

“哦！”二狗子也不再追问下去，提着东西，耷拉着头，回家了。

二狗子的旁边躺着表哥李肖帅，他们用树叶盖着双眼，透过树叶的虫洞，百无聊赖地看着树杈间两只小鸟嬉闹。

二狗子喜欢幻想，小脑瓜里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远远超出同龄的孩子，所以朋友不多。表哥与他志同道合、脾气相投，时常形影不离，腻歪在一起。

不过，二狗子有喜欢的女孩子-村长的千金：谢珊珊。她活泼可爱、两只眼睛似会说话般闪闪发光，深深吸引着他。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自己一个平平无奇的穷小子，有什么资格去追求熠熠生辉的她。他们没有说过话，只是远远地看着彼此。

二狗子冷不丁的说道：“表哥，我们要一辈子扎根在谢家庄吗？我想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闯荡，你觉得呢？”

“我不晓得，大伯说世道乱，朝不保夕，胆战心惊地活着已是不易，怎么敢出去闯荡。”

二狗子却不觉得外面的世界如表哥所说的严重，他侧着身子望着连绵不绝的山峰，更加深了他的想法。

夕阳西下，田地里的村民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二狗子拍着身上的枯枝和表哥沿着小路回家，阿黄摇晃着尾巴，跟在后面。村里的大树下，一张草席上两个人快速地蠕动着，发出痛苦的声音。二狗子不忍心打扰他们，蹑手蹑脚地穿过村口，心跳加速。

烛火照亮了堂屋，谢老狗坐在门槛上抽着水烟，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母亲王氏正在准备晚饭。姐姐烧着火，火花照在她美玉无瑕的脸庞上，惹的小脸红彤彤的。

姐姐很漂亮，也很能干。

“阿爹，我回来了。”

二狗子放下肩上的枯柴，整整齐齐地堆放到厨房的外面。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继续说道：“姐，今天我遇到姐夫了。”他并没有抬头，舀起一瓢水喝了起来。

山泉水甘甜，清澈可人，并没有任何杂质。水是从泉瀑峡的千米瀑布下挑来的。路途虽说有些遥远，但却是没被污染的水源了。

早些年的瘟疫，附近的水源被污染了，至今不能饮用。

二狗子的姐夫-林炎，林家庄林景天的大儿子，模样还算周正，是家族的废物少爷，武功更是稀松平常。家族试炼时，被大长老的儿子林歌挑断了脚筋，终生与轮椅为伴，病怏怏的，需要药物维持。但，他对姐姐格外欢喜，怜惜疼爱。

二狗子走进厨房，端着一盘花生米，大口的咀嚼，又喝了一碗紫菜汤。

“他还好吗？”姐姐抬起头，关切地问着，她并不爱他。

“还好。观其脸色，比前几日红润多了，估计再过几天，便会大好吧。”他慢吞吞地说，还不忘吃着。

“哪有那么快痊愈，炎郎的病是后天造成的，只期盼不再严重就心满意足、谢天谢地了。况且，日后的武功修为也不可能恢复了，好好的天之骄子......很可惜。”她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灵动的眼球似会说话般看着眼前帅气的弟弟——谢繁。

二狗子是村子里的老人的对他的蔑称，只因父亲的名字叫做谢老狗，故此谢繁被人称为二狗子。谢繁的名字是父亲请村子里的半路秀才谢玉双取的，为此花费谢老狗不少的口舌，还搭上半罐好酒。

说是半路秀才，只是他自己的戏称。谢玉双参加过四次乡试，皆名落孙山，无缘蟾宫折桂。要说，他的满腔诗书该气自华了，可却背道而驰。经年累月的苦读，却没有获得成功，哪怕秀才也失之交臂，着实令人惋惜。

“他就不是个做官的料。”村里的老人说道。

好在他还有一技之长，仗着几年的读书积攒下来的知识，在村子里自费建起了一座私塾-四次学堂。专供周边村庄的孩子读书识字，教的还算个明明白白，孩子们也有考上秀才的。

二狗子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虽说家里并不富裕，但子女读书识字却是大多数父母较为上心的一件大事。二狗子总角的年纪，也不适合疯疯癫癫的疯玩，不着边际的同邻村的孩子山中乱跑，一事无成。

谢老狗却愁容满面，独自坐在门槛上抽着水烟，咕噜噜的声响在二狗子的耳边萦绕不断，为了学费发愁。

姐姐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读了半年，便放弃了读书的机会，嫁作人妇，只为挣得三两银子，供弟弟读书识字。

姐姐同林炎之前并不相识，只听学堂里的林蔷提过一两次，说他如何如何优秀，等等，大多是赞美之词，姐姐也并不全信，只知道，林蔷是林炎的亲妹妹。

林炎的病，林蔷只字未提。

林家下聘回礼拜访的时候，才知道他的病情-残废。林家的父母为了给他治病，遍寻名医，已经有些康复的兆头。

林炎对姐姐很好，坐着轮椅的他会为姐姐烹调美食，会讲些笑话取悦姐姐。姐姐也从心底为他留了个位置。

夜晚的谢家庄静悄悄的。山庄的夜漫长且阴冷。天渤海的水声撞击着礁石，声音划破天际，直冲云霄。

起飞了，隐隐约约有些下雨的迹象。

谢婉婷将菜装到盘子里，微弱的油灯发出淡蓝色的光，只能照很小的一片，其它的地方略显漆黑。

谢老狗的水烟已经抽完，烟杆敲击着墙面，倒出残渣，爱惜的用袖口轻轻的擦拭干净，别在腰间，起身，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这是他的习惯，走来走去，似是在丈量土地，又像是在思索着紧要事。

饭菜也做好了，二狗子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又端了四碗紫菜汤，吆喝着爹爹吃饭。

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团团圆圆地吃着饭，聊聊家长里短、新奇事物，二狗子乐在其间，觉得未来可期。

姐姐不太爱说话，微笑地看着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