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夏 心烦意乱

第二天，老留决定按照夜里盘算的，继续开着宝马X7到锦硕物业上班。

物业公司的员工见了他一如往常，毕恭毕敬，老留稍觉心安，看来老汪还没有实质性动作，自己有运作的时间。

老留翻出笔记本，把心里盘算的名单、关系图理了理，画了几个优先级人物，都是创业元老团队，虽然后来的发展不如自己，但都在锦硕内部，自己找他们帮忙说和，估计能劝汪老板回心转意。加上自己与他们对话，心理还是有优势的，一时间竟有点想哼歌。

物业公司的文员打电话来通知老留开会，老留霸气地说，“我要出去谈个业务，请肖总主持吧！”

开会，开会，开你个鸟会。老留嘴上骂着，神态与前一天在集团总部的境况仿佛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老留按照名单，先打了第一个电话，现任锦硕地产公司的章总。章总一听老留中午约饭，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老留豪气地说，“还是自己兄弟们……”

约好了老章，老留突然想起一件事，让文员喊汲珑仙过来问一问昨天她是怎么跟汪老板说的。

文员很快回电话说，汲经理去投标项目现场了。

老留不高兴地说，“让她给我回电话！”

眼看到了中午，除了银行的信用卡分期电话，没有一丝震动，汲珑仙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丁点儿回应。

老留心里想，奶奶地，老子还管不了你了，跟老章喝完酒再说。

?

老留提前订好了章总的家乡菜，东北菜馆，如果在两天前，章总约老留还得按照他的喜好定日本料理，可此一时彼一时，关键时刻不能要面子了。

在雅间里坐了半个小时，仍不见章总的身影，老留有点沉不住气了，心想，这个老章怎么也不靠谱，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大哥放在眼里。

又隔了十分钟，老留拨通了章总的电话。章总躲闪地说，“留总，真对不住，来了个临时检查，脱不开身。”

老留这样的职场滚刀肉是万万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这样搪塞，更想不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他十分郁闷，自己已经干坐了了四十分钟，总不能再饿着肚子离开吧，就顺着通讯录给锦硕生物公司的副总杨宏图打了电话，不分三七二十一就让他到东北菜馆一聚。

杨宏图接到老留电话十分突然。放在平时，集团创始人、物业公司董事长是不会想起他这个二级公司副职的。职场就是这样，只有位子才能配位子，只有利益才能换利益。

杨宏图不敢怠慢，推了手上的应酬，火速赶到了东北菜馆。

老留和杨宏图两个人点了回锅肉、地三鲜、豆角焖饼、铁锅酸菜大骨头，两瓶红星二锅头，守把一，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杨宏图不知道中午突然聚餐的本意，不知道自己原本是个替补，试探性地问：“留总，您今天正好在附近公干啊？”

老留闷闷地说：“好久没见你了，咱也都是一起创业的老弟兄们，见面吃个饭还需要理由吗？”

杨宏图感动地说：“留总是创始人，我不过是搭了您的人脉，才有幸进入到锦硕，才能有今天，要不是您这位伯乐，我还在职业学院拿着那三百二十四的死工资，您的恩情……”

老留有点受用，悠悠地说：“说这些干啥，主要是你有能力，跟了谁都一样，金子不会被埋没……对了，你那个妹夫怎么样了？”

杨宏图的妹夫黎战军攀着杨宏图的关系进入到锦硕集团也是八年前的事了。当时黎战军大厂下岗，懂点财务，被杨宏图介绍进锦硕做收费员，凭着一张三寸之舌、一点小市民的精明，一步一步做到了锦硕贸易公司财务负责人的位子上。

受过苦的人都在隐忍，一旦到自己发迹的那一天，一定会变本加厉地犒劳自己。

黎战军手握财务大权，几个组合拳下来，转了几千万公款炒期货，谁知中美关系一紧张，不但几千万没回来，还把自己房子的抵押贷款也搭进去了。半年盘账的时候，锦硕贸易公司账上短的几千万被锦硕审计集团查出来，勒令催款整改。这时，黎战军想过自杀、想过潜逃，经过了几个昼夜的挣扎，最终还是决定向汪老板自首。

汪老板给了黎战军十天时间，如果还不上就移送司法。十天过去之后，汪老板亲自安排报了警，黎战军进去了，也解脱了。

说到妹夫，杨宏图一下子被点了泪穴，先是感慨自己妹妹命苦，三胎刚满月，老公进去了；接着骂黎战军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个小人，男人要钱能干嘛，无非就是裤裆下那点儿事儿；再然后就感慨汪老板心够狠，说哪天就哪天，一点也不看自己的面子；最后恭维老留：“您老哥面子大，是创业元老，我还以为自己有点面子呢，结果呢，狗屁！”

老留涨着紫红色的脸，挥了挥手，嚷嚷起来：“我也以为自己有点面子呢，结果呢，一样狗屁!”

老留继续自顾自地说到：“昨天，也不知道老汪怎么了，让我跟蔡丽君交接工作，蔡丽君，哈哈哈，那是老汪的谁咱谁不清楚啊……”

杨宏图借着酒劲，探头探脑地说：“留老哥，是不是辞退尹哲学那件事让汪老板生气了？”

锦硕集团的审计部是个东厂西厂般的存在。不隶属于任何业务板块，只听命于汪老板一人，集团内垂直管理。只要审计部想查，任何部门、任何子公司、任何负责人都要无条件配合。审计部的负责人仇凤霞总能给老板带来第一手资讯，近些年颇受老板器重。

审计部派到物业公司的审计专员尹哲学财务本科毕业，曾经在普华永道工作过，是仇凤霞亲自招聘进来的。尹哲学的专业十分厉害，几套帐看下来，就明确界定出锦硕物业的医疗、环卫和拓展部门要重点审计。

这三个部门都是老留的嫡系部门，平时兢兢业业地充当老留的白手套，被审计部重点跟进那还了得。老留派自己的心腹安排医疗事业部和环境公司的项目负责人、文员、保洁大姐各类牛鬼蛇神纷纷上书，说尹哲学为了自己工作的开展已经强烈影响到了正常工作的开展，再这么下去，项目品质没保证、回款不及时公司要给他们免责。

带着“民意”，老留安排心腹跟尹哲学谈话，让他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否则影响到工作的开展就不好了。同时，老留又联系自己妻弟的企业给尹哲学发来橄榄枝，承诺给他比现在高50%的薪资。

聪明如尹哲学，去老留妻弟的公司转了一圈，跟人资谈了谈，看了墙上高悬的营业执照，回到锦硕打开内部系统翻阅了老留的三族信息，果断把近日的情况写了一份专题汇报，发送给汪老板，抄送仇凤霞。

接到邮件的汪老板暂停了马上要召开的月度考核会，立即召集总部各部门、各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审计、总经办负责人开专题会，就尹哲学事件进行通报，明确指出，物业公司触碰了锦硕集团的管理红线，对待审计人员的方式有非常明显的个人利益色彩，虽然没有明说老留的名字，但话里话外都透着嘲讽。

老留作为元老，自然不会因为这事受到太多影响，但汪老板与老留不合的消息逐渐传播开来。

听到杨宏图的这句话，老留顿了一下，然后果断地说：“尹哲学自己辞职高就跟我有什么关系，别听那些捕风捉影的！”

?一次阴差阳错的午餐，吃的老留心烦意乱，胡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杨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