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 六秃鹫女郎

西门风跋涉了三天三夜。还没到昆仑山。还远着呢，还有十万八千里。

他的鞋子磨穿了，脚底起了泡。两条腿也有很大意见，为什么闲着两条胳膊，不让它们去走路？

西门风是个很能吃苦的人，但也很爱惜他的部下，所以他考虑是不是该原途折返，或者找个舒服的地方休闲休闲，犒劳犒劳腿和脚，还有肚子，至于他自己，那倒无所谓。

他现在站在一座山上，下面是山谷。山上山下都光秃秃的，没有树木，只有些乱七八糟的石头。天有点热，毕竟己至春末。

石头是不能吃的，但可以坐在上面歇脚，坐在上面歇脚也不能吃石头。

腹中响如雷鸣。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吵！不要吵！西门风气急败坏。（可是它不听。）

“如果能找到几只蚂蚁，帮我搬运这些食物就好了。”西门风怀念起那个浪漫的夏天来，那个夏天他钻在树洞里，与蚂蚁们休戚与共，卿卿我我，嘿，他一生之中还没品尝过那么多丰富而又丰盛的食物呢，蜂蜜，水果，各种各样的小虫子，大虫子，大兽，小鱼……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哎，那个夏天，那个蜜月……

他翻遍了每一块土坷垃，每一粒石头，一只蚂蚁也没找到。

沮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又累又热，全身无力，疲惫失落地眼望天空，太阳白化化的，有几只秃鹫在天宇中展翅翱翔，盘旋来去，始终不离山谷左右。

它们大概在等我死去吧，好分享一顿丰盛的大餐，哎，食物真是太重要了，无论对人、鸟、兽……一切的一切。上苍制造了无数的生灵，实际上是制造了无数的食物，你是它的食物，它是我的食物，我又是你的食物……生命就是肚子与肚子之间的无限循环往复。西门风坐在那大石上，想唱歌，还想作首诗，以表达他对生命的慨叹。

秃鹫的翅膀／有我的生命在里面飞翔／我的心呀／早己去随你流浪／穿过白云呀／掠过海洋／到处都是你我的故乡／兄弟呀，不要着急／生命的滋味呀／待会您慢慢品尝／我所有的魂魄呀／以后全仰仗您来给他调整方向……

还有配乐，咚锵！……咕噜咕噜……卟卟……

是肚子在大叫：不、不、不……不要吵！歇会吧，无用的诗人。

哎，西门风象泄了气的皮球，躺在大石上。

秃鹫们心下窃喜，嘿，你这小子终于放倒了。它们飞近了，近得西门风可以看清它们的鼻子尖，还有嘴角上的口水。西门风闭上眼。

一只大秃鹫尖利的嘴已经触到了西门风的嘴。

西门风蓦地睁开眼大声地说：“我爱你！”他的手里举着一朵玫瑰，花瓣都已变黄，那是那个晚上他采来准备送给红绡的，刚采下来时还带着露珠，娇艳明媚，散发着淡淡的芳香，可是他一直鼓不起勇气把那朵花献给红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在她的窗外徘徊了一晚上，第二天他还是不辞而别了，远远地离开了他的心上人。他知道他一生注定流浪，漂泊，他无法把幸福安宁带给红绡，他们俩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那枝玫瑰，他却永远珍藏了。

“嗯，讨厌嘛……”秃鹫女郎一愣之后，绯红了脸对这突如其来的爱情很感羞涩。（我一生都在流浪，看过许多道貌岸然的书，读过许多冠冕斯文的文字，不想再看了，也不想再流浪了。于是有了这本书，但我一生还是注定流浪。）

“爱情就是爱情，不要羞涩。”西门风正色道。他说的也是他自己。

想起那句很经典的话：曾经有一份纯真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所有的秃鹫女郎一刹那都被他深深地打动，为之感慨，心碎、流泪，最后她们决定送西门风去昆仑山。她们砍伐树木做了一辆舒适的车子，车上拴了几十条带子，然后请西门风坐在车子里，几十只秃鹫女郎驭车飞上高空，毅然决然无怨无悔地向昆仑山飞去。

当然，车里还有水和食物。

居然还有一束鲜花。

西门风得意地手持鲜花，向身下那几只垂头丧气的秃鹫小伙子挥挥手：“嗨。”

他纵声歌唱：“秃鹫的翅膀，有我的生命在里面飞翔……

六

七昆仑山

昆仑山。繁花似锦。

西门风翻遍了昆仑山的每一块石头，蓦然抬头，却发现前方一块木牌上端端正正六个大字：妙一大师居处。

原来妙一大师很好客，不象那些隐士神仙，故作深沉，嘿嘿。

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花丛，绿幽幽的竹子，高低起伏的灌木，奇形怪状的石头错落其间，有一条石板路直通进去。

“噫，怎么有这么多蜜蜂？”有蜜蜂有什么稀奇，有花当然有蜜蜂。

继续往前走，蜜蜂越来越多，一群一群的，在西门风四周飞舞。

嗡嗡……比苍蝇还吵。蜜蜂逐渐多得成了团，又象黑云一样，西门风觉得日头也黯淡了许多。糟糕……不对头，西门风决定往回走，一只蜜蜂撞到他的脸上来，嗤！好疼，哇，它螯我！西门风拔步往回飞奔，心里慌慌张张，然为时已晚，一堆一堆的蜜蜂扑到他身上来，脸上、手上、还有隔着衣服的屁股，凡是属于西门风私人的东西都没逃过蜜蜂的攻击。

西门风狼狈逃窜，蜂群紧追不舍。魂飞魄散的西门风慌不择路，眼见前面一个池塘，想也不想，扑嗵一下跳了下了下去，全身没入水下。蜜蜂们在水面上盘旋了好一会才离去。西门风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觉得心脏隔半个时辰才跳一下，大睁着两眼，大脑一片混乱，里面似乎有一群群的蜜蜂飞来飞去，嗡嗡……

西门风躺在地上。秃鹫女郎们很仔细地把他身体里的每一根毒针啄出来。未免会春光大露……但秃鹫女郎们很认真很严肃地工作，当最后一根毒针取出来的时候，西门风醒过来了。

惭愧！其实我……我武功很高……

不要再解释什么。休息！

过了一日，西门风不等康复就坐上车子，飞上高空，在妙一大师所住的房子上空盘旋。房子顶上也是一个一个的大蜂窝，还有院子四周，树林里，灌木丛里……全是厚厚的屏障一样的蜂窝，蜜蜂象乌云一样笼罩包围着妙一大师住处。

“赛过铜墙铁壁，没有缝隙可入。”西门风沮丧地坐在小溪边。

溪边沙滩上有一只鳖在懒洋洋地晒太阳。

“噫，如果我也有一个外壳，那些可恶的蜜蜂还能奈我何？”西门风忽然有了主意。

砍伐树木，制作盔甲……

西门风全副武装，身体藏在厚厚的盔甲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当然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用裹在树皮里的手挡住眼晴，他手里还举着一枝燃烧着的火把。

无懈可击。无缝可袭。一路畅通无阻。蜜蜂是怕火的，若有阻挡的蜜蜂，他便用火去烧。最好是把这些蜂巢全毁掉，这些可恶的蜂子！蜜蜂也越聚越多，西门风身上落了厚厚一层，沉重得令他快要走不动了。西门风实在走不动了，因为他几乎被埋葬在山一样的蜜蜂堆里，他只好用手中的火把去赶。蜜蜂惧火，真的飞走了不少，但更多蜜蜂源源不断飞来，他挥舞火把乱舞。

糟糕，着火了!身上的木盔甲被火把引燃，很快从脚底下往上着起来，他赶紧挥手拍打。哎呀，眼睛……蜜蜂从窗口里钻进来了……疼……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