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天 八十萧暮雨

麦思寒道：“那儿也没什么好顽的，除了山就是水，可我爹偏喜欢呆在那儿。苗大哥，你快说你是怎样遇见我爹的？”

苗子凤自下大雪山之后，曾经遇上过麦思寒，但他一来没有将雪山种种奇遇告诉她，二来麦思寒与父亲萧暮雨分别时仅仅五岁，所有记忆都已淡忘，况她长大后相貌变化极大，那雕儿自然也不识得她。

苗子凤当下将益阳遇险，不羁雕负他到雪山疗伤之事详细述说一遍，在水下习成长恨剑法之事也丝毫不瞒。

林静莎越听越是惊诧，直到苗子凤讲完，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平静地道：“你是说他死了吗？他……他果真……”

麦思寒摇摇头道：“洞中那个人不是我爹，我爹武功高强，身体强壮，活一百岁也不会止，绝不会死的。娘，你过去骗我说爹已死了，就埋在雨剑泉下，可是，今天泉眼挖到了底也未见他的尸骸。苗大哥学会了我爹的武功，他一定不活在人世。苗大哥，你带我去大雪山，去找我爹。”

林静莎道：“傻孩子，我并没骗你。当年你爹把你托付给了我，说永不会回来了，我就猜到他可能会去死，可我无力阻拦他。他一去再也没回头，他……他是真的不在了。”

“不会，……不，娘，告诉我他还活着，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去死？况且，他怎么会舍得离我而去？我不相信……他教我识字画画，疼我、爱我、怜我、惜我……他不会去死的。”

“孩子，他的确舍不得你，可是他更舍不得一个人，那就是你娘。你娘是他人生的全部意义，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他能苟且偷生多活几年，全是为了抚养你长大。十几年前，你爹领了你，乘一头大鸟，也就是苗公子现在乘的不羁雕，飞临武夷山。

他听说我父亲武功盖世，要与我父亲比剑。我父亲秉性争强好胜，傲视天下，对这个年青人向他挑战，当然不会拒绝。你爹似乎不愿外人知道这件事，自始至终梨园剑派无一人知哓，这件事还是父亲后来告诉我的。他俩人在武夷山上痛痛快快斗了三日三夜，难分胜负，饿了便饮酒吃肉，累了便倒头大睡，谁也不猜疑谁，谁也不防范谁。

两人经此一斗，英雄相惜，竟成了莫逆之效，同吃同饮，无话不谈，我父亲后来提及此人总是扼腕长叹，相见恨晚，更恨相见匆匆，再无缘相见，视作生平第一知已，夸他是光明磊落豪气干云的好男儿。

两人斗到第五日，各自手下留情，点到为止，只作切磋武功，愈发脾胃相投。他把只作了一半的曲谱送给父亲，另一半是我父亲所作，二人合作，便是那卷一剑雨梦曲谱。萧剑客放荡不羁，那曲谱虽草草记录在一本习字薄上，并不觉有何不妥之处。我父亲也是个愤世嫉俗，视传统礼教为狗屁的人，也不觉这有何不雅，拿这本曲谱视作珍宝，日夜赏顽不已。那曲谱实（曲子）是触动他心灵深处，当时他屡攻华山无功而返，心情变化极大，已有些感悟，萧剑客也出言劝他，并赠此谱，实是大有深意。可是，后来有一个晚上，黑白双尸乘夜潜入梨园门，要盗父亲的武功秘笈，父亲将他两人击败，并不再为难他，愿放他两人下山，可在下山途中两人贼心不死恶性不改竟劫持我要挟父亲。

虽然后来释放我，但我父亲回来后却发现放在枕下的那本曲谱不见了，他虽有种种猜测，做梦也不会想到是张绪所为。这件事后来过了些时日也就淡忘了。再后来，自从华山派霍小玉自杀后，父亲痛下决心，烧毁了所有自创的武功图谱，并解散梨园剑派，过了几年，抑郁而终。梨园剑派无一人得我父亲真传，武功最高者张绪也仅及我父亲的三四成功力，他做不成梨园剑派掌门人，但自以为得了梨园盖世秘笈有，隐居梨花溪，苦思冥想，日夜参悟，却终一无所获。

我发现他行止异漃，常常自己关在屋子里，或独自躲到梨林中练武，便暗下观察，终于他藏谱的秘地找到了这部曲谱，一切真相大白，但我鄙视他的卑劣行径，并未点破他，一气之下携谱出走。后来，在洛阳南郊，我遭到华山门人围攻，巧遇萧剑客击退了华山门徒，也就在此时，我才知道这个救我的人就是我父亲时常提及的萧剑客，以后在与萧剑客相处的一段日子里，我知道了他的故事，并且受他所托，照料抚养你至今。”

苗子凤忽地想起一个问题，道：“张绪并不知林伯母去向，他怎会找到忘忧谷来？”

林静莎道：“因为萧剑客知道了张绪的所作所为后，也深不耻不人，但婚姻大事决非儿戏，他也盼我们……我们夫妻和好如初，是以偷偷驾鸟去梨花溪说和张绪来向我赔罪。张绪赶来忘忧谷，痛哭流涕，哀求我原谅他，但我深深厌恶他卑鄙无耻，与他恩断义绝，将他逐出了忘忧谷。他……他果是个卑鄙小人。”林静莎至死都不会原谅张绪。

苗子凤也至此才明白不羁雕为何会在梨花溪出现，亦非巧合。

众人又听林静莎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来。

萧暮雨本是江南苏州一个读书人，家产殷实，其父萧慎曾做过一任巡抚，卸任后闲居苏州乡下。萧家是诗书之家，名门望族，自来治家谨严，萧老太爷更是严加督促萧暮雨求学上进，以搏取功名，重振家风。

萧暮雨联敏好学，又仪表堂堂，深得萧老太爷喜欢。萧门就这一个子嗣，家道兴败全寄托在他一人身上。

萧暮雨十九岁那年夏天，有一日外出求学归来时遇雨，无奈在路边一座竹亭暂避。那雨下个不止，竹亭远离村镇正焦急处，路上走来一个女子，打一把油纸伞，因雨下得急，也到亭中来避雨。

亭中就只萧暮雨与那女子二人，孤男寡女处于一亭多有不便，但此时大雨磅礴，却也是没奈何的事。萧暮雨是正人君子，并无非份之想，当下站在小亭一角，只盼大雨快止。

萧暮雨偶然一瞥眼间，见那女子衣着简朴，手中提了一个小小篮儿，篮儿放了一些衣服之物，她约有十七八岁年纪，身材单薄，两道细眉，双眸如水，虽衣衫朴素，但人生得清丽脱俗，萧暮雨一见之下，心中一跳，再难忘却。但他是知书识礼之人，却也不做他想。

过了半个时辰，那雨渐渐止歇。萧暮雨走出亭子，急急往回赶。却是天之风云难测，走出没多远，那雨又渐渐沥沥落下来。萧暮雨足下不停，只盼能快快赶回家去。

那雨越下越大，直如飘泼。萧暮雨甚是狼狈，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行，正犹豫，忽然头顶一暗，一柄雨伴遮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