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天 三十九兄弟

入夜，乌云盖天，天气阴冷，一场大雪已蕴育了数天。

自黄梅寺下望，山下点点灯火。狼王胜券稳操，并不加紧进攻。兵士围于山下，酒肉粮草充足，正要借这场大雪困死黄梅寺僧众。

夜至三更，狼王数处粮草库忽然起火，跟着，阵后四面八方锣鼓齐鸣，战马吼嘶，似有千军万马攻杀过来，狼王阵内大乱，帮众杂沓，惶恐不安。山上锣鼓喧天，黄梅寺僧众挥刀砍杀下来。

狼王帮众疑落入天罗地网，已毫无斗志，纷纷觅路奔逃，互相冲撞，抢夺战马，一时乱作一团。

狼王冲出帐内，见四下乱作一团，分不清敌我，溃散只在一夕。难道有神兵天降？不错，那火烧粮草库的正是苗子凤驾大雕于空中所为，他以箭点燃火头射向粮草库，狼王帮众于空中防不胜防，而且苗子凤身处黑暗高空之中，又有几人能料得到？那四面“围攻人马”也是他以大雕送下山的几名僧众去附近村舍借来锣鼓马匹伏于山林草石之中，只作声势，佯装进攻。黑夜之中，森林狼帮难辩虚实，一时人心大乱。

狼王见势难挽回，又恐落入重围，骑了快马，落荒而逃。

两千之众，一时走得干干净净。

大雪已纷纷扬扬落下来。森林狼帮四散，大雪中回川道路艰难，一翻辛苦是难免的了。

“奇功”在于大雕。不羁雕救了黄梅寺百余人性命。狼王做梦也想不到一只鸟儿击退两千之众，也许他还在暗暗庆幸逃出“百万大军”之围吧。

黄梅寺之围一解，合寺上下庆祝。苗子凤禁不住把那本“奇门兵法”拿出来，又细细阅读了几遍。

黄梅寺内大殿之上，众人齐聚一堂。

苗子凤道：“显通寺与庞山帮一场血战，显通寺伤亡残重，苦心方丈、德慧、张绪、阿真姑娘也许已落入庞山帮之手了。咱们不能就此作罢，还须联络宝木教诸派，最终消灭狼王、庞山帮。因其与官府早有勾结，事宜早不宜迟。”

德智道：“事之成败，全在宝木教。”

宝木教人马强盛，也只有他能与森林狼、庞山帮乃至朝廷官兵相抗衡。

苗子凤道：“宝木教虽对我有嫌隙，但我决计再走一趟，辩明事实，晓以大义。”

麦思寒道：“苗大哥，我随你去。”

德智道：“老衲本待与苗公子一同赴衡山，但寺内诸事繁杂，一时脱离不开。你要多加小心。”

苗子凤道：“狼王一败，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庞山帮虎视眈眈，方丈不如暂与合寺僧众躲避一下。”

德智道：“这个，老衲会妥善处置。”

衡山脚下

大道上驰来两匹快马。大雪时下时停，断断续续已持续了四五日，大道上行人稀少，路边的店铺都关了门。

那乘者正是苗子凤与麦思寒。苗子凤沿路打探几家客店，都拒不留客。问起原因，像是遭人威吓。两人只买得些干粮，星夜走路。

这日，正在官道上奔驰，见前面数十骑人马，乘者皆是白衣白服的年青人。

苗子凤、麦思寒急于赶路，不住偳马，那些白衣年青人挡在前面，道路本窄，对方人马阻塞一路，两人便过不去。

麦思寒性格急躁，道：“喂喂，让一下，让一下。”

那数骑人马故意不理，缓缓徐行。

苗子凤道：“各位朋友，在下有急事在身，烦请让一半路我们过去，在下这里多谢了。”

内中一个道：“你有本事便飞过去，大爷偏不性急。”

麦思寒心下着恼，挥鞭击在一匹白马臀上，那马上前急奔，马队顿时大乱。

内中一个白衣人忽地跃起，凌空拉住马缰，白马嘶鸣一声立定。白衣人在马队中左挡右拍，群马顿时恢复井然。那人道：“好蛮横的丫头。”

麦思寒反唇相激：‘好霸道的小子。’

苗子凤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等有急事在身，冲撞莫怪。”

那白衣人道：“难道你们的事急，我们的事便不急吗？若要让路，要看本少爷的心情如何。”

苗子凤心下气恼，冷冷一笑道：“那么，你心情好便让，心情不好便不让了？”

白衣人道：“不错。”

苗子凤道：“也许让你心情好起来有一个办法。”反手弹出数粒石子，击在各匹马的臀上马头上，群马顿时大乱。苗子凤自学会“弹石击蚊”暗器功夫以来，随身带得石子，时时习练。

白衣人招呼不睱，拔出一柄长剑，向苗子凤胸部刺来，苗子凤又弹出一粒石子，将他长剑击落。

群马吃痛四下飞奔，马上乘者惊呼连连。苗子凤听那声音娇嫩尖细，竟像是妙龄的女子。当下不及多想，拍马飞驰过去。麦思寒挥手将一把物事撒在身后雪地上，策马飞奔，忍不住低声娇笑。

苗子凤道：“麦姑娘，你又搞什么鬼了？”

麦思寒强忍着笑道：“雪天路滑，我怕他们摔倒了，撒了几十枚银针在雪地上。”

苗子凤惊道：“那岂不扎入马蹄之中？伤人马匹，太……太不应该。”

麦思寒道：“若不伤人马匹，要看本姑娘的心情如何。”

苗子凤对她无奈，急于赶路，也不予计较。两人彻日飞奔，那大雪渐渐停歇，地上白茫茫雪掩草树。好在两人多带了干粮，沿路风餐露宿，极是辛苦。

两人不日到得南岳衡山脚下，却见山下连营十数里，四下都是官兵。官兵集结衡山下，但风平浪静并无开战的迹象。

麦思寒道：“这样寒冷天气，山上山下被雪覆盖。道路难行，官兵怎么能攻得下宝木教总舵，这带兵的官长真不懂用兵之道。”

苗子凤道：“咱们沿途而来，路上并未见人马行走痕迹，官兵必是在大雪之前赶到衡山的，这场大雪恰好阻止了他们进攻。”

麦思寒道：“咱们先闯进去闹一闹，让他们未战先乱。”

苗子凤道：“且莫性急，待我夜间到官兵营上探听一下情况。”

苗子凤与麦思寒在一座山岗树林里躲起来，远远查看官兵营中布防。

入夜，苗子凤又乘大雕在连营上空察看，各处细细观察，却见官兵营帐虽多，但士卒甚少，甚至有许多营帐是空帐，自外看其阵势至少有十万余人，而其阵内士卒实际至多有一二万余人，苗子凤暗暗纳罕，回到山岗之上，说于麦思寒听。麦思寒道：“宝木教总舵有士卒数万人，况且其分舵得知总舵被围必会发兵救援。这些官兵岂不是翁中之鳖？”苗子凤道：“此事必有古怪，也许因突下大雪，官兵来不及调遣，尚有余部未至。”麦思寒道：“咱们飞上衡山，告知薛教主官兵虚实，乘势打他个措手不及。”苗子凤道：“切不可性急，官兵明知宝木教总舵实力，况且此地离宝木教黑虎堂只有三百里之遥，黑虎堂岂有不发兵救援之理？他们以区区二万之众来围衡山，我想，其中恐怕有诈。”麦思寒道：“其中多有疑点，官兵用兵与常理不合，咱们……咱们却该如何处置？”苗子凤道：“我们打探了详尽情形，再做打算。”

第二日，二人伏在山岗之上，等到天色已黑，便如两只大鸟扑进兵营中。乘着夜色，擒了两名官兵来询问，又换了他衣服，越过几座营帐，摸到中军帐所在。

大帐前左右各有一名兵卒守卫，帐内灯火通明，有数名官长在内议事。

苗子凤、麦思寒伏在一座帐后，待巡逻士卒已过，暗中发了两枚暗器击中守卫穴道，两卒呆立不动。二人飞步赶上，将两名士卒拖到一个僻静角落，两人持了那两名士卒的长枪，站立在大帐两侧，那帐内言谈之声，听来清清楚楚。

内中一人道：“衡山是宝木教老巢，粮草丰足，我们围他一年半载都不济事，而且山上堡垒坚固，强攻要吃大亏。”那说话之人是苗人杰。

另一人道：“苗大人，朝廷这次差苗大人为先锋，那是大大看重大人人才，咱们要多立战功，也不枉我们跟大人一场。”

又有一人道：“苗大人文滔武略，攻打衡山，易如反掌，大家都听从苗大人吩咐。苗大人一声令下，大家都需奋勇向前，谁也不需怯懦后退。”

苗人杰道：“拿下衡山并不急在一时，但大家既跟定我苗人杰，我保大家人人加官进爵，各有封赏。”

众人齐道：“谢大人，我们任随大人差遣，万死不辞。”

苗子凤听那带兵将官居然是苗人杰，又是惊讶又是恼怒。

忽然一个士卒急急奔进帐来禀报，苗子凤强压怒火，不露声色。那土卒进帐跪倒，道：“禀大人，大人内眷从京都来到衡山，现已到营中。”

苗人杰一惊，站起道：“胡闹，她怎么会来此？简直胡闹。”急急走出帐去。迎面走来数人，皆白衣白裙，正是苗子凤途中所遇的白衣人。

那出手拦马的白衣姑娘走在最前，摘下帽子递在随从手里。

苗人杰道：“云珊，你怎么来啦？”

李云珊道：“我来陪你杀敌立功，剿灭匪患。”

苗人杰道：“两军阵前，流血厮杀，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今晚住一夜，明日我差人护送你回去。”说罢，上前搀住她，解下她斗蓬。

苗子凤见二人亲呢情状，心下迟疑不定：“人杰何时娶了妻子？他竟不回报二老，我……我为什么不知道？晴雪呢？为什么我几次赴京都都未见到晴雪？”

两人谈谈笑笑走入帐中，帐内军官见苗人杰内眷来到，不便待留，一齐告辞出来。

苗子凤听帐中两人温言呢喃，心头火起，绰了长枪走入帐中。

苗人杰陡然见一名兵卒闯入帐中，一怔道：“退下。”

苗子凤将头盔摘下，扔在地上，道：“无耻，苗大官人，你好幸福快活呀？”

苗人杰忽见苗子凤站在面前，一时怔住，道：“大哥……大哥。”

苗子凤道：“你勾结黑帮，是非不分，又瞒亲另娶，飞黄腾达，却是豺狗不如。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