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天 三十四陷阱

苗子凤想：“火烧梨花溪虽然不是老丐所为，但他沉默不加反驳，想来杀害梨园门两大弟子的大案定是华山派所为了。林淡秋憣然悔悟，不再与华山派为敌，但两派的冤仇又岂是一时半时能化解的。”

阿真道：“老化子，你如果不出洞，就永远呆在里面好了，你是喜欢土埋还是水淹？”

躲在洞中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况且，只能避开大雕鸟一时，却如“请君入瓮”，全无进退回旋余地，死有葬身之地了。老丐无奈间，只得跃身出洞，道：“老叫化却不是缩头乌龟，要死也死在太阳底下。”

麦伯母道：‘你走吧。’

苗子凤、阿真都感到惊奇，老丐分明存心不良，轻易放走他难保不会卷土重来。

老丐望了麦伯母一眼，大踏步而去。

苗子凤道：“老化子，借你匕首一用，改日必当奉还。”

老丐止步回首道：“老夫与你们拼一拼也不见得输了，却不受你折辱。”

苗子凤道：“你不要误会，在下并非逼你留下兵刃，只是借来一用，你若舍不得，在下也无可奈何。”

老丐想了一想，抽出匕首，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苗子凤上前捡起匕首，揣在怀里。

阿真道：“苗大哥，你要匕首何用？”

苗子凤道：“这柄匕首削铁如泥，什么样的铁将军、铁栏杆也挡不住它。”

阿真恍然大悟道：“你是要用匕首来削牢门？”

苗子凤点点头，见麦伯母愁眉不展，似有无限心事，走上前道：“伯母，这人如此可恶，您为何还要放走他？”

麦伯母道：“冤家易解不易结。这数年的争战杀伐我早已腻了，我决计不再染入这场纷争，遁于世外，了此残生。”

说罢，轻抚那大雕鸟翅膀，细细观看，道：“这大雕鸟也老了，却依然健壮。”

苗子凤道：“这鸟儿凶恶，对您却颇温存。”

麦伯母道：“这雕鸟儿叫不羁，原是无忧谷的旧物。”

苗子凤心想：“大鸟到了无忧谷便如回到家一样，溜得无影无踪，只是不知为何流浪在外。”道：“这雕鸟是伯母养的吗？”

麦伯母道：“这雕鸟儿不是我驯养的，它只有一个主人。它一年四季天南海北自在逍遥，除了他的主人无人能拘束的了它。”

苗子凤道：“它名字叫作‘不羁，那是无拘无束的意思了，它的主人难道不管束它吗’？”

麦伯母道：“他……他也许……他已不在人世了。”

苗子凤心下一颤：“难道大雕鸟的主人是麦伯母的丈夫，麦思寒的父亲吗？”只是不便相问。

阿真道：“伯母，你多日不在谷中，是去寻找思寒姑娘了吗？”

麦伯母道：“不错。这丫头又疯又野，居然瞒着我偷跑出谷，我四处寻找她，可是，人海茫茫，又能到哪里找到她？虽然没找着这丫头，对于江湖上的事也听说了一些。”

苗子凤道：“思寒姑娘现在落阳城中，一直与我们在一起，她这几日就会回来。”

麦伯母道：“那树上所刻的字我都看到了。只要知道她平平安安，我就放心了，她自小娇惯任性，就由她去吧。不过，如今江湖上又闹出一些事来，却不能不让人担心。”

苗子凤道：“许多帮派四处寻找贵派遗留的一本武林秘岌，闹得沸沸扬扬。”

麦伯母道：“不错，甚至华山派也动手了。”

阿真道：“华山派自诩为武林至尊，怎么也做这等卑鄙的事。”

麦伯母道：“梨园剑派虽是后起之秀，却屡屡大败华山派，令华山派十分难堪，这部秘笈自然是极诱人的，华山派岂有不垂涎之理，只是不便明取，乔妆暗中豪夺。”

阿真道：“林老祖如果还在世就好了，看谁敢打梨园派的主意。”

麦伯母道：“梨园剑派的武功随着林老祖的故去，早已消失，世间已无人能再领林老祖当年之风骚，门下弟子也无一人得其真传，因为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天资。他……他这人声名鹊起，威震江湖也不过……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昙花一现。”言语间充满落寞凄凉之意。

苗子凤道：“他所留下的秘笈会不会是假的？他似乎不愿自己所创武功留传后世。”

麦伯母定定地望了苗子凤一眼，婉尔一笑道：“不，不，是真的，是真的，可惜无人能学得会。”说罢，转身往林外走去。

苗子凤、阿真紧随其后，俱想：“林老祖能创造出的武功岂有人学不会的道理，难道天下真没有悟性那么高的人吗？”

苗子凤、阿真帮助麦伯母打扫庭院，收拾干净房屋。那房内凌乱，显然是被老丐搜寻过的，老丐似乎在谷内呆了并非一日。

麦伯母人很沉静，平素极少说话，只是在溪边散步，或到溪边亭子上弹琴，苗子凤、阿真见她性格孤独，似喜清静，不愿外人打扰，住了一日便作辞而去，大雕鸟在空中跟随。

二人在京城外徜徉了数日，盘算如何救出薛兰婷。苗子凤为避免牵累苗人杰，决定一个人偷偷行动，为便于救出薛兰婷后两人同乘大鸟飞回，阿真姑娘也只好暂留在郊外等候。

他备齐一应物事，入夜，乘大雕鸟飞往魏王府。

棒敲五更，正是天色最漆黑之时，大雕鸟落入地牢院中。院中静寂，亦无灯烛，只有院外加强了戒备。有数队官兵巡逻，但苗子凤从天而降，外人怎么能发觉？苗子凤走下鸟背，取出几把大锁，蹑手蹑脚将三面厢房门俱锁了，又取出匕首，将北房门锁斩断。那金柄匕首极是锋利，切断铁锁如削木片，丝毫声响也没有。苗子凤轻轻推门而入，按苗人杰所言，向前迈出三步，再向右转，迈出五步，后退一步，将脚下方砖挪开，现出一个洞口，他慢慢探身下去，沿石阶走了几步，点亮事先准备好的蜡烛。见面前又有一道铁门，他用匕首斩断门锁，如此下行，连过五道铁门。

那洞极深，走了半个时辰，仍未到尽头，四壁光秃秃的。

又走了一段路，七折八拐，前面地道渐宽，现出一个巨大的铁笼，走廊上放着各类刑具，但笼中俱空空如也，走在深入地下空无一人的洞中，直觉恐怖阴森，仿佛与世隔绝。

苗子凤拿了灯烛细细照看，忽听前面有些响动，走到一个铁笼前，那笼里站了一人，双手吊在两个铁环内，双足上锁了镣铐，那人长发披肩，面目脏污，分不出是男是女。

苗子凤轻轻叫道：“兰婷姑娘，是你吗？”

那人抬起头来，双目微眯，默不作声。

苗子凤挥刀割断铁栅，走入笼中，将铁环，镣铐俱斩断。那人嘶哑了嗓子道：“给我点水喝，我……我要出去。”听声音是个女子。只是面目难以看清，而且目光呆滞，苗子凤道：“你是兰婷姑娘吗？”那女子点点头，苗子凤心下一酸，想当日那个聪明伶俐端庄秀丽的少女竟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心下难过，便扶了她走出笼子，道：“这牢里还关有别的人吗？”薛兰婷摇一摇头。苗子凤搀了她一步步走出洞去。走到院里，忽觉肩头一痛，跟着一掌击在后背。苗子凤一跃跳开，陡见那女人手里握了一柄匕首，又一刀捅来。苗子凤侧身躲开，跟着，那女人嘶声长啸。屋内院外火烛闪亮，人声呐喊。

屋内的官兵因大门被锁，一时冲不出来，院外数名兵卒持刀杀进来。

苗子凤挥刀砍向那女子，那女人手中陡然甩出一条软鞭，缠向苗子凤手腕，苗子风心中恼怒，长刀脱手，掷向那女子。那女子猝不及防，又是离得极近，无从闪避，长刀穿胸而过。苗子凤拽过她软鞭，上下飞舞，卷倒几名官兵。府内锣声叫喊声响作一片，一时有无数官兵杀到。

苗子凤将准备好的飞灰四下撒落，乘着一片混乱，唤来大雕鸟乘鸟拍翅而起。那四面房舍之上忽地扯开一张大网，将院子罩于网下。大雕鸟屡冲难出，那院内院外又是灯笼火把一片，照得光亮如白昼。苗子凤身在半空，心下焦急，用力扯那大网，那网却是钢索织就，固若天网。院内官兵又将手中刀剑一齐掷上来，大雕鸟左右翻飞，竭力闪避，苗子凤后背一痛，一柄长剑插在他腰椎之上。苗子凤又恼又恨，伸手入怀，那柄赤金匕首居然不见了，他心中骤然想起定然是那冒充薛兰婷的女子所为，心中焦急，俯身下望，见那女子躺在地下，手中犹握了那柄匕首，他将手中长鞭下甩，卷起那女子尸体，用力扯上空中，自她手中夹手夺出匕首，跟着将尸体掷向官兵人群。苗子凤挥舞匕首将索网斩得片片飞落。现出一个大洞，大雕鸟拍翅飞上高空，嘎嘎之声不绝，苗子凤眼望灯火通明的地牢渐渐变成一个小亮点，消失在视野里，官兵捶胸顿足呐喊之声也渐渐隐去，大雕鸟过层层楼阁，重重殿宇，脚下渐渐是黑漆漆的树木，无边无际的山野。

飞到阿真所等的树林内，苗子凤跌跌撞撞走下鸟背，只觉后背奇痛彻骨，肩头也湿辘辘的，全是血。

阿真见苗子凤孤身一人返回，又身受重伤，已明白十之八九，忙搀他在火堆旁坐下，解开他衣衫，慢慢拔出长剑。敷药止血。苗子凤道：“薛……薛姑娘他不在地牢内，我……遭人暗算了。”阿真道：“魏忠贤将薛姑娘押到别处，我们全然不知，但愿她安全无恙才好。”

阿真为苗子凤包扎妥当。苗子凤靠在大树旁，喘息方定，适才之惊险忧心有余悸。

两人正说话间，林外隐隐有人声马嘶，阿真奔到林边，见远处有点点灯火在向这边移动，忙跑回林中，道：“苗大哥，官兵出动兵马出城搜索来了，咱们快走。”

苗子凤全身虚脱，几无体力，阿真将他扶上大雕鸟，又踩灭灰烬。

苗子凤道：“你也到鸟背上来，咱们一声走。”

阿真道：“大鸟载负两人，恐飞不太远，苗大哥，你先走吧，我寻个地方躲起来，他们搜不到我的。”

苗子凤道：“官兵其实并不知我们的去向，只不过盲目搜寻，毫无结果便会自行退去，我们飞得远一点便安全了，你如果不上来，我便陪你在这儿。”

阿真无奈。只得与苗子凤共乘大鸟，越过树林，田野、低地，夜色昏暗，只听耳边呼呼风声，远处点点灯火渐渐在视野里消失，大鸟在一座山岗上落下。

阿真扶苗子凤在一块山石上坐下，看四野静寂，夜色初朦，阿真去捡柴生起一堆火来，又借着微微曙光去山野里寻找食物。苗子凤坐在火堆旁休息了一阵，略有好转，刀伤不深，幸喜无毒。

阿真捕住两只山雀，拿来在火上烤了，苗子凤道：“若想救出薛姑娘绝非易事，咱们只有去寻到薛教主，陈堂主再想办法、”

阿真道：“薛教主、陈堂主现在芜湖，咱们约齐麦姑娘一同去一遭。”

苗子凤道：“梅花门掌门之位也须尽快夺回，况且柳絮奸诈阴险，梨园秘笈之事也全因他而起，这笔帐迟早要算一算。”

两人草草填饱肚子，天色已亮，觅路走下山岗，到得一坐镇上买了马匹，赶回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