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 第二十三节 王恭厂(4)

这里是一切的起点。

在他们的背后，一道看不见的墙后，那个雨夜中的男子正看着他们，那双眼睛没有了骇人的猩红，双唇嚅动，好像在说着什么。

秦生和阿英自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背后有着一双正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秦生牵着阿英的手朝村子走去，经年未之，这个记忆中喧闹的村子，已经破败，倒塌的房屋，凌乱的茅草顶，以及那半挂在空中的破烂窗户。

两人就这样走在这茅草丛生的村间小路上，这快被杂草覆盖的小路上还依稀可见一条小路，仔细看去还有着一些脚印，看来这村中还有着没有离去的人。

秦生心中一阵唏嘘，这曾经热闹的小山村，如今却是这样的一副田景，真不知当初自己在这山村内落得孤身一人是不幸还是万幸。也不知这村子内还留下的会是谁，是曾经的印象中存在过的人，还是无所相关的人。

如今这年头，怎一个乱字说的清楚的，外有列强环伺，巧取豪夺，内有军阀乱战，动荡不安，何况无论是大城小城都逃不开有那豪绅肆意妄为，或者是一群动荡之中，投机倒把的帮派人。

是以这样一个小山村的消失，算不上稀奇，在这大地上不知道有多少小山村只存在于或者就连记忆也不曾留下。

“阿英，别怕有我。”

或许是荒凉的地方，更容易滋生一些让人心生恐怖的的东西，秦生轻生安慰着身边的阿英。

显然秦生忘记了自己身边的可人，才是那个会令人恐惧的存在，一个寄宿在玉佩中，方才拥有身体的魂体，若是被人知道了去恐怕要退避三舍。

“怕？我为什么要怕？”阿英虽然不是小孩，可是碍于丢失了大多记忆，加上这些年来也只和秦生接触过，因此虽然道理上是一个存在了不知道多久的妖怪，可是如今的心思却仿佛是一个不知事的女孩。

听着阿英的回答，再看看阿英那茫然又单纯的眼睛，秦生才想起，自己身边这女子不是人，根据自己的观察和推测，哪怕就是真冒出些什么，该跑的只怕也轮不到阿英。

“阿生我知道那里！”阿英但是没想那么多，很快便指着不远处的一间房子说道，

“我偷过他们家的鸡，可肥了！”

好吧，真难为你还能记着这么光彩的事情，秦生心中吐槽着，阿英的性格和她的长相完全不搭，谁能想到远远望去一副出尘仙女模样的阿英，心性竟然犹如一个小孩子一般，不过或许这也是秦生喜欢她的地方吧。

当一个人无助的时候，恰恰的出现了这么一个妖怪。

“没错，烤起来可多油了。”秦生不愿阿英落了兴致，也跟着附和着，不过是否真的记着有那么一只鸡就不得而知了。

有人搭话，阿英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不停的回忆着在村子中度过的日子，其中有些事情，秦生还是依稀记得，记不得的原因多数是因为阿英说来说去都是关于那些曾经下过他们肚子的鸡鸭鱼肉。

还小的秦生只知道东西好吃，哪里知道是从哪家来的。

二人就这样慢慢的向前走着，秦生挺享受这样的时光，在这乡下仿佛放下了所有的烦恼，只有他们两人在这乡里小路上漫步。

吱～

一阵吱呀响起，是那老旧的木门发出的刺耳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秦生新生警惕，就连阿英也停下不再说话。

秦生寻声看去，那破旧的门板早已是布满裂痕，门上贴着的门神像也是只可意会，看不出到底是哪位神仙。

仔细看去能看见有人影在门后闪动，门后人在往外走着。

秦生神情警惕，在这破败的村子中有人可不一定是好事，那人影的行动有点慢，正常人几步便能走到的距离，那身影却多花了一半的时间。

会是什么呢？

在秦生的注视下，那身影终于是走到了门前，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一身打满了布丁的粗布衣衫，右手还拄着一根拐杖。

难道是留在这里没走的村民？

秦生心下想着，神情也恢复正常，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能有什么危险？

“你是阿生吧？”

没等秦生开口询问，老人先一步开口道，白发之下的双眼也是神采奕奕的看着秦生，没有一丝老年人应有的浑浊。

他认识我？

秦生有些诧异，呆愣了一会，便问起老人为何会识得自己。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当初还是我把你送到秦家的呢。”

是老村长！

秦生想了起来，当初是村长将他领到教堂，正好赶上前来礼拜的秦家夫妇，他也就顺理成章的被秦家夫妇领养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村长竟然还活着，当时老村长似乎就已经六十有余了，如今依旧健在，在这乱世之中实属不易。

秦生细细打量着老村长，试图找出一些儿时的记忆，十三年过去了，早已是物是人非，脑海中零碎的记忆，在秦生疯狂的搜索下，已经很是模糊，不过面前这老村长倒也能与记忆中的人影对上个大概，就是这人影矮了点，背弯了点，至于其他的地方，也就隐约能看出一些相似。

应该就是老村长无疑了。

再见故人，秦生也打开了话匣子，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

通过老村长的口，秦生知道了村子败落的原因，金陵首府下令肃清周边城市的土匪，虽然只是面子工程，但是也被一些有心攀附的中层军官听在了耳里，那时杜司令还未入驻长海，这长海还是一片乱象，大小军阀，帮派你方唱罢我登场。

村子附近正好盘踞了一伙土匪便成了某些人眼里的香饽饽。

正所谓兵匪，兵匪，乱世的兵，是兵也是匪，一来二去土匪虽然没了，这村子也被糟蹋的差不多了，一些村民不堪其扰，便搬迁了，有人带头，便也就有了跟从者，陆陆续续的整个村子都走空了，只剩下老村长一个人还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