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降临 第三章 京郊异动

柳巷坐落在临安城最东的地界，也是整个临安城最繁华的地段。

客来客往，熙熙攘攘，冬日呵气成云，夏日挥袖成雨。

大荒国的所有青年男子都听说过这个地方，所有的男人年轻时莫不想找个机会来到这温柔乡，卧倒在红花翠柳下、莺莺燕燕旁。

金雀台今日大门紧闭，或许是还不到开门的时候，不过就连它门口的红色绸带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日，摇也不肯一摇。红绸舞是尹月上的成名之作，她的腰肢健壮又柔韧，才能将红拂舞出飒人风姿。

一阵风来，带起了似有似无的脂粉味，这一条大街上恐怕连石头都已经腌入了味。红拂在风中孤零零地飘动了两三下，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金雀台旁有一条很不起眼的小路，张红缘把洗衣盆端在身前往里走去。这里的气味有些潮湿，看来日光也照不到。不知有什么东西在阴暗的地方发霉。

尹红缘回头，看见那姑娘在小心翼翼地提着自己的衣服走，不禁摇了摇头。

两人又走了十来步，前方豁然开朗，原来是一处小院，还算得上是敞亮，就是那头的房子稍微破旧了些。

“姑娘，看你身穿谈吐，必是来自大户人家，为何独自出门？若遇见歹人改怎么办？”张红缘一边操持着针线对那件沾了泥土的衣服修修缝缝，一边问。

“只是想出来见见世面罢了，我从前也会这样出门，但从未有人认出我是女扮男装。”

张红缘侧过脸来有些不解地思考了片刻，年轻姑娘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她的侧脸，那一半未曾败相的脸。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张红缘坐在门边眼睛有些发虚，于是用手拿针和衣服伸出去接外面的天光。

年轻姑娘在外面仔细看着她，沧桑与皱纹让她那一半脸乍看之下很是不起眼，但这位败相女人仅存的半边眉眼之间，还存着一丝寻常人难以察觉的魅力，想必在败相之前也是位美人。

张红缘又道：“姑娘说笑了，这寻常小街小巷，哪里有什么世面可见，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尹月上考虑了片刻，有些仓促地答道：“我姓姚…。”

张红缘脑中恍惚，忽然想到当今京兆尹府那位便是姚姓，大惊失色下正要询问，却听见自家房顶上瓦片作响，接着两个黑色身影从屋檐上滚落，带着瓦片碎砾，哗哗啦啦在院子里响成一片。

“说！鬼鬼祟祟干什么！”

另外一道身影从屋檐上飞下，稳稳落在两个人黑色人影的面前。两人的呻吟中，那人走到院子的一角抄起木棍。就在二人从地上弹跳而起，正欲继续出手，那年轻人已经提着木棍杀将回来。棍棒带起的风声气势非凡，仿佛那不是一根木棍，而是一杆银枪。

晨光照进了狭小的院内，年轻人身姿挺拔，拿棍子指着面前的两人。

“阿念！这些是什么人！”张红缘惊慌失措地问道。

一边的姚卿云在瞬间的恐慌后，表情逐渐惊讶。她定了定神，朝着那两人道：“是你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其中一人道：“我二人…一直跟着…小姐到此。”

“跟着我？每次我出来都是？”

“奴才也是奉命办事…小姐莫生气。”

“那你呢，你是何人？”姚卿云指着院子里的那名男子问道。

张红缘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将衣服披在了姚卿云身上，一边道：“他是我儿子，阿念。”

姚卿云将阿念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他手脚和衣衫上全是泥土，脸上也碰了许多灰，这大清早的，不知道是从何处回来，但想必他一夜未曾睡过，因为眼里满是倦容。

阿念扫了一眼姚卿云和身前的两人，眼中尽是不耐烦。

“滚吧。”他冷冷地道。

“阿念，不得无礼，她是…”

还未等张红缘将话说完，阿念手上的棒子又提高了两分，眼看着双方又要动起手来，姚卿云通红的脸转过去看了看张红缘，道：“是我的人唐突了，我改日再来拜访。”

“月上…是被官府的人灭的口，你不知道么。”人走之后，阿念走到张红缘面前。他说话的时候面颊微微抽动着，仿佛恨极了什么。

“官府的人没好东西，你少来往。”他说。

“你又知道什么？他们不比你这私底下做的勾当强？…你凭什么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和你娘这么说话？”张红缘突然提高声音问道。

“你自己曾经不也是吗？”

张红缘张着的嘴本来还想吵点什么，却忽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要说出口的话悬在空中再也没有落地，最后先落地的是她的眼泪水珠子。

阿念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甩手进了屋。

风起了，金雀台屋角的红绸子高高地飘扬了起来，张红缘一眼瞥见，哭得浑身直抖。许久之后，她用袖子擦了擦脸，撑起了晾衣的竹竿。

日头升起来了，院子里传来哗啦啦的抖衣声，阿念赤着上身从房间里走出来，从院子一角的水缸里打了水。

衣服吃水沉下去，他蹲下揉搓，黑色的泥迹在盆里荡开。张红缘见他不说话，心中总不安定，尹月上比阿念大不了两岁，两人自懂得一些事故后就总长在一起。尹月上如今惨死，阿念心中悲痛也是必然，张红缘担心的是儿子一时冲动之下，做出傻事，葬送了自己。

“你想归想，切莫冲动做傻事，尹月上招惹的是官府的人，想必是出了大事才被灭口，你不要强出头，我们这种人家…。”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因为这房子里只剩下孤儿寡母，按理讲没有男人的家，是不称“人家”的。

阿念听见女人的这番言语，方才还低着的头猛然抬起来对她怒目而视，随后道：“人都死了，你还这般蝎蝎螫螫！”

“死了便死了！活着的还要活着！只是死了个青楼女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