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柒觅夫记 第五章

柒柒长了十七岁，破天荒的有了睡不着觉的时候。

姑姑逼着她发的那个誓太毒辣了。

她不敢闭眼睛，一闭上眼睛，仿佛就看到姑姑七窍流血，倒在她面前痛苦的挣扎。

她就觉得委屈，姑姑干嘛要逼着她发这样的毒誓啊？

再说，她本来是有七分好奇心……好吧，其实是十分好奇心，好奇姑姑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结果这么个毒誓一发，弄得她十分好奇心变成了百分的好奇心了，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尖都是好奇心了，还不敢看，这不是折磨人嘛。

柒柒跟烙饼似的，在床上翻滚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睡着了也不安生，尽做噩梦了。

不过这会儿她又高兴了。

吃了姑姑一大早姑姑为她做的丰盛的早餐，穿上姑姑为她缝的花布肚兜，背着姑姑为她收拾的包袱，踏上了她的江湖路。

对于柒柒来说，只要出了苍南镇，外面的地界都算是江湖了。

她昨天还在苦恼，唯一瞧得上眼的季思明已经名草有主了，苍南镇上是再无良婿，这不是非逼着她如老越所说，放眼江湖了吗？

结果一回家，姑姑便让她下山帮她送信，这简直就是刚要瞌睡便有人递枕头，想什么来什么。

柒柒走出了老远，一回头，看见姑姑还站在竹庐前目送她。

她返身奔回去，搂着姑姑的腰，在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笑嘻嘻地：“姑姑，我把信送到了就回来，你在家不要太想我啊。”

洛浔骂道：“真不要脸，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放心，少了你这个祸害，我不知要清净多少。想你？那是不可能的事。”

柒柒也不恼，就歪着头望着她家姑姑“呵呵”傻笑。

洛浔也笑了，捏捏她的腮帮子：“滚吧。赶紧的，再拖一会儿，我又得给你弄午饭了。”

“那我真走啦。”

柒柒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了头。她长这么大，就没有离开过她家姑姑超过一天的。

清晨金黄色的阳光透过树枝洒在洛浔的身上，光影斑斓中，她的眼睛中似乎有晶莹的亮光一闪。

柒柒不由一怔，再仔细看时，姑姑好好的，面色平静，嘴角含笑。

柒柒望着姑姑，郑重地说道：“姑姑，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洛浔微笑着点头。

此时刚入夏，山间的草木葱葱郁郁，生机盎然；头顶上蓝的天白的云，明净亮丽。

这样的好天气，冲散了柒柒心中本就不怎么浓厚的离别愁绪。

她蓦地弹身跃起，如飞燕入林投进林中，一个侧转避开当头撞过来的树干，再伸手一抄，又一个飞身旋转，人已经姿态曼妙地立于树干之上。

在她的手心中，一只羽毛都还不曾干透的稚鸟柔柔蠕动着，挠得她手心痒痒的。

柒柒小心地把稚鸟放回大树枝桠处的鸟窝中，“嘻嘻”笑着：“可要小心点哦，下次你可没有这么好运气碰见我啦。”她说着，葱白的指尖一个个点过去数落着，“你们都是兄妹姐妹呢，不许欺负人，一家子要相亲相爱的，知道么？”

数只稚鸟挤在不大的鸟窝中，相互偎依着，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儿瞅着她，“啾啾、啾啾”细声细气地回应她。

柒柒又一一把它们摸了个遍，方起身。

她的足尖轻轻一点，便已立于树干之颠。她让身子轻盈地随着柔软的树枝起起伏伏，只极目向山下望去。

只见山脚下星罗棋布地散着苍南人家，再远处，隐隐可见苍南镇上的车水马龙，楼阁亭台，再远处的远处……

再远处的远处，是什么样子，柒柒也不知道了，因为她也不曾去过。

不过，她现在就要去了。

未知的世界，总是让人充满了无限的想象与希望。

她把双手合成喇叭形，冲着目力所及的、远方的远方放声高喊：“江湖，我来啦。”

她狼嚎般的声音惊起林中飞鸟一片。

柒柒瞧着这满林子被她惊吓的乱窜着的各色鸟儿，叉着腰，立在飘飘摇摇的枝条上，猖狂地大笑。

在柒柒这方，帮姑姑送信已经是附带的事了，她得去江湖上为自己寻摸个青年才俊做夫婿。

据这老越说，当今江湖中首指一屈的青年才俊，当数江州补玉阁的少主黎之瑾。

补玉阁是江湖上第一正教，号领江湖群雄，补玉阁令出，天下英雄无不从。

而这个少主更是了不得，他是江湖百年一出的人才，武功高不可测，那模样更是“惊艳绝伦”。

“惊艳绝伦”这词是老越说的，柒柒总觉这词儿用的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头。

老越那书说得老精采了，可就是夸人长的好看时，就那几词。什么沉鱼落雁，什么花容月貌，什么面如冠玉，什么玉树临风……

他大概是觉得那几词儿不足以描绘出这补玉阁少主的绝色，又弄了个“惊艳绝伦”出来。

当然，黎之瑾柒柒是不敢肖想了。

在柒柒的想象中，江湖嘛，就象她家后山山谷的那条溪水，而青年才俊就象是溪水中那一群群游来游去的鱼儿，她想逮哪一条就逮哪一条。

思春心切的苍南山洛七，在狼嚎般嚷嚷了那么一嗓子后，又小小道：“老天爷，请赐给我一个美男吧。”

她这么磨蹭了一会儿，太阳升得老高了，火辣辣地照着，晒得她头晕眼花，脸上糊得那一层玩意更是沾得脸皮难受极了。

柒柒摘了一把树枝，编成一个树帽戴在头顶略遮挡遮挡烈阳，加快了脚步。

得快着点，赶到集镇上，好好吃上一顿，再饱饱睡上个午觉，然后再去牛马行里买辆小马车代步……

柒柒边走边盘算着，又想，这吃过饭睡饱觉再买好马车，怕是太阳都要落山了吧？那今日还走不走啊？

再说这买个马车，当然得买匹马吧？买了马，这一路该怎么养啊？马是吃什么来着？

柒柒越想越苦恼，这脚还没踏进江湖呢，便生出江湖路难行之感，于是这脚步不由便有些怏怏了。

这厢正怏怏着呢，冷不防脚下一个踉跄，也不知踢着了什么东西，直直便摔了出去。

柒柒忙不迭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四处张望了下，见周边并无人，方放下心来。

想她日日在姑姑面前得瑟，自诩轻功了得，已是青出蓝而胜于蓝了。若走个路都把自己给摔着，这事儿传到姑姑耳中，怕是姑姑得笑上她一年。

打探完周边环境，柒柒方回过身去看把她拌倒的是个什么玩意，就见并不宽的小道上，横躺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