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宿蝶枝 三十二 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夜幕降临的时候，冬日的残阳在天边殷出血红。

何思棋和陈明博在山顶站着，看着天边，彼此沉默很久。

她终于说：“他们要接头了，时间定在新年的大年夜。他们认为，这一天连警察都会放假，是个不错的做生意的好日子。”

陈明博说：“队长的命令，这次的行动你不准参加。”

她看着他。

他笑笑说：“监视你们的同事都知道，你和那个苏言震的关系很不一般，大家都是为你着想，我想你不希望亲眼看到他被抓或者是被当场击毙，而大家也不喜欢因为你让这次行动失败。”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明白。”

“所以，队长的意思是，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明天就归队了。”

她的眼睛看着天边那一片晚霞，淡淡地说：“我决定做卧底的那天，我的资料就已经从警察局的档案里消除了，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不在乎是不是还会活着。”

他担忧地看着她：“你在看淡生命吗？”

她冲他很凄凉地一笑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对你们来说不是秘密了，我爱他，我时常想为他死或者跟他一起死。我犯了一个警察最不应该犯的错误，爱上了一个不应该爱的人，可是，无论他多坏，我都觉得他那么好。明博，我会写一份深刻的检讨，我认罪。”

他沉默了很久，果断的对她说：“这次行动你一定不能参加。”

她什么都没说，面容平静到让他害怕。

在队里为这次行动做了最后的周密的计划之后，陈明博回家，每次只要他一到门口，门就会打开，系着围裙的苏言缀就会笑着说：“你回来了。”

他看着家里整洁的一切，闻着厨房飘出的饭菜的香味，在这个时刻突然有些说不清的幸福。于是，他把她拉到怀里，用力拥抱了很久。

她一动也不敢动，就让他这样抱着，好半天才轻声说：“你今天怎么了？你从来没对我这么好过。”

他放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她把茶端到他的面前。他说：“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她站在他的面前，抿着嘴唇，不说话。

他说：“不要再来了，其实我特别讨厌有个女人在家里，这让我感觉很不方便。更何况，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不想别人说闲话。”

她还是不说话，但眼里泪水在滚动。

陈明博的心突然的有些抽搐。她是苏言震的妹妹，而队长给他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将苏言震和那个卖家捉拿归案，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当场歼灭。他不止一次的听苏言缀讲起她那个大哥，是如何如何的好，在她的生命里是多么多么的重要。而他，却要将这个爱他的女孩的哥哥剿灭，她会原谅他吗？能理解他吗？

那个苏言震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连何思棋都愿意为他死。不管他是怎样的，对陈明博来说，他都是罪该万死的罪犯，法律是维护正义的，而他也是维护正义的。

他看着她眼眶里转动的眼泪，克制不住的自己的眼圈也红了，他低吼：“你没有家人吗？你没有亲人吗？为何一下班都赖在我这里，为何不多陪陪你的家人，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突然的他们就会离开你。”

她哽咽着说：“可是，我也害怕你突然地就会离开我。”

他猛地起身：“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我离开就离开，与你有什么相干。”

她的眼泪一颗颗滴下来：“可是，我喜欢你，除了我大哥，我唯一喜欢的男人就是你了，你和他一样，只要看着就有安全感。你是警察，我害怕过了今天明天就看不到你了，我害怕你会有事，我只想多为你做一点事情，哪怕多煮一次饭，多洗一次衣服。”

他拼命拼命的克制，他多想冲上去，抱住她，对她说：“有你之后那么那么的幸福，有了家的温暖，有了对自己生命更多的珍惜，有了依恋有了依靠有了精神支撑，有你之后知道了人生多了希望多了阳光多了渴望，知道了警察不只是为了抓罪犯，还可以像平常人一样恋爱结婚生子，这才是我内心真正想要的生活。”

但他粗暴地推了她一掌，冷酷地说：“你不知道我是刑警队的首席帅哥吗？你不知道我是刑警队最挑的吗？像你这样的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你呆在我身边？我烦死了！我讨厌死了！我早就想赶你走了！”

她咬住嘴唇，拼命忍住抽泣声，慢慢把围裙解下来，哽咽着说：“我以后不来了，你要好好的，你不要有事。”

然后她跑出门去，陈明博僵立很久，端起面前的茶杯用力的砸到地上，跌倒在沙发上。

苏言缀一直哭，从车上哭到家里，哭倒在苏妈妈的怀抱里。

当母亲的什么都没有问，她也什么都没有说。很勉强的吃了晚饭，各自回房去了，半夜的时候苏妈妈被苏言缀喊醒：“妈妈？若姐姐呢？”

苏妈妈从房间里跑出来问：“怎么了？她还没回家吗？是不是跟你大哥在外面过夜？”

苏言缀点点头，苏妈妈说：“你还是打个电话吧。”

苏言缀将电话拿起又挂上了，若汉除了和大哥在一起还能去哪呢？这样的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吧。

苏言缀一直流泪到天亮，有些人不是她可以拥有的，不管怎么努力付出，对方都并没有把她放在心里。这样的疼痛陈明博永远都体会不到吧，她希望他永远都不要体会这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