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 拾捌 徒劳挽留

“唉。”易歆坐在池边叹气，往水池里扔着的石子溅起了一朵朵浪花和涟漪。

最近总感觉诸事不顺，似乎象征着完结的十二月成了一个坎。她最近有些倒霉，学业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建树。物理考试，单位不知道怎么粗心大意写错了。连这次感觉胸有成竹的数学也竟然一道大题因为知识点不熟练的原因而白白丢失宝贵的几分。蒋雯这个月的心情也总阴晴不定，昨天又莫名其妙地冲她叫嚷。易歆就连刚刚出门，也不小心绊了一跤。

诸多的霉运令易歆感到丧气。明明努力了，正如在跑步机上挥洒着汗水拼命奔跑一样。为什么纵使付出，仍然没有结果呢？

说明跑得还不够。有一个声音提醒她。

易歆微微挪动了坐姿，环顾着四周。冬天的池塘人迹罕至，显得格外寂静。湛清的潭水宛如明镜，只能看到水草在摇曳。这是她偶然在家附近发现的一个静谧小地，后来就成了自己常去发呆的场所。她也是普通人，需要时间排空自己的负面情绪和压力。她表面上若无其事也从不抱怨，但实际上喜欢躲起来偷偷消化掉。譬如现在，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池塘边。

今天上工程课的时候，李曦睿突然和她说：“你知道吗，许涵她们脑子真的有些问题。”

“又怎么了？”易歆早就听她抱怨过多次，现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不知道——算了，你别知道了。”对方说。

“不，继续说。”易歆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她耐心地听完李曦睿一五一十地阐述许涵和舒添余的不是，以及她们如何在午餐和课间背后诽谤污蔑人的坏话。只不过这一次，包括了她自己和王茜瑛。

“以前我和她们一直是好朋友。可是现在，我听许涵说你之后，我转身就走。”李曦睿翻了个白眼，“你要知道，她们可是谁都议论过——包括她们自己还互相骂呢，不必放在心上。”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和她们玩了，现在午餐都是一个人坐。”她愤愤地说。

易歆说：“可是之前我问你，你说她们没有议论。”

“不……”李曦睿解释，“之前你问我的时候，她们还没说你呢。”

“你不知道，她们还希望你最好去——”

“别说了。”易歆闭上眼睛，不愿再去听。

巨大的信息量接踵而至，易歆突然间有些接应不暇。她来爱思已经小半年有余，除了积极参与校内活动外还结实到了几个知心朋友，和李曦睿的关系也颇为不错。可她不知道怎的就在冥冥之中碍了某些人的眼。不，应该说是所有人都碍了她们的眼。她们得不到的成绩和才华，就在暗地里拼命贬低挖苦。易綄曾经教育易歆——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上等的人讨论想法，下等的人讨论人。

不过，像她们这种人，在这里并不多见。肆意挥霍着父母的钱财和光阴，长大之后一无是处。易歆为她们感到唾弃，感到厌恶。

加上，许涵前天才刚刚问自己要中文课上的笔记，她还精心整理了一份发了过去。

易歆从小到大一直不介意别人对她的评价。之前曾文诚的小插曲也是，她相信对方的出发点并没有恶意。但是现在，她开始重新考虑起了人在表面和背后可能存在的差异性，可能像深不见底的沟壑。

尽管表面都自称不在乎，其实每人心里都无比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特别是许涵说的有一点，戳到了她内心深处的软肋。

“她说你讨好老师才拿的高分，勤奋上进全都是装的。”

易歆重重地往池塘里扔着石块，感觉有些好笑。她从来没有刻意去做什么，更不用说刻意讨人欢心。

“你要知道，”李曦睿安慰，“你们和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午餐讨论的是函数和历史题，她们午餐绞尽脑汁在想有什么人可以诋毁。我敢担保，咱们年级的所有老师和学生，都被说了个遍。”

想到这里，易歆不屑地摇了摇头。让她们尽情浪费时间吧，没有人停止奔赴光芒万丈的前途而断送在深渊。自从来到这里，她就遵循着谨小慎微的作风，但没想到这种小细节都能被拿来说事。着实让易歆意外。

“更何况，她们说你也只能捡这个说了。”李曦睿说。

她不想“复仇”，也没有精力算计什么。人生苦短，况且这些事情根本不值一哂。就这样吧，在心里默默鄙夷嘲讽一下，就足够了。

对待小人，就应该用小人的方式。但这不代表自己就要成为小人。

该回家了。易歆拍了怕屁股，慢慢站起身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吹过，面前的草丛轻轻动了一下。

谁？易歆死死盯着前方。她想起李曦睿下午刚刚说起片树林附近闹鬼，据说有不少目击者。虽然她向来不信牛鬼蛇神的迷信之说，还是警惕地盯着前方。

草丛又动了一下。易歆绷紧了肩膀，攥紧了手中仅有的防御——习题册子。

半晌后，一只兔子窜了出来。

她忍不住笑了。

——

郑晟裹紧了外套，料峭的寒风不住地灌进脖子。他刚批完考试，准备回家。除了今天和易歆探讨一项口语考试的不足，他还安慰了发挥失常的李曦睿和何家兴，耽误了不少时间。

教师啊，负责的范围有时候还真挺广。

“您别累着了。调解这么多学生。要不要选修个心理学101？”他想起易歆说的话，不禁微微一笑。

“那就更累了。”他笑着回答。

和闫黎分手以及搬到新家已经一周了，郑晟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新家的氛围和环境都很不错，除了小区维护干净整洁外，离学校只有十五分钟的车程。硬装已经完成，剩下的软装也足矣拎包入住了。等时间空闲下来，再把剩余的家具买了。

郑晟想想都因为再也不用早起的事实而觉得高兴。享受一段时间的单身生活也许并不是坏事，悠闲地自得其乐也未尝不可。毕竟少了一个人关心照顾和另一半的烂摊子和琐碎需要处理留下了充分的独处和自由自在的思考活动时间。

郑晟不把自己视为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只是他所付出的实在太多，实在不舍得拱手放弃。他以自己的名义留下了新房，配了新的钥匙后直接拎包入住。对于闫黎他其实心存愧疚；他准备凑出一笔赔偿费交给她将事情不了了之。

这是她应得的。不提她的过错，但闫黎确实给予了自己陪伴和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那段时光，可以说是美好令人怀念的。可惜，一切都是过去式了。人嘛，总是应该无畏挫折，向前看。

走到了小区附近的商业区，夕阳渐渐西斜，落日的余晖此刻有些耀眼。郑晟抬起手想要遮蔽一下刺眼的光照，整个人却突然僵住了。

他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惊诧地眨了眨眼。刺眼的阳光瞬间漏进了他的眼帘，视网膜上满是跳跃的光斑。但他丝毫没有理会这些，还是惊骇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是闫黎。

他定睛，自己一定是眼花了。闫黎此刻应该远在一个半小时车程之外的市区，而不是在宜宁郊区。这一定是思虑太多产生的幻觉。

可是面前的人动了。她看了看郑晟，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咧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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