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离去后,宜城公主旋即恢复了平常的姿态。
这并非是因为她的悲伤是假,而只是她听到了身后窸窣的脚步声。若猜的对,那便是竹心姑姑叫住了偷听公主说话的蓬莱殿殿上太监许弘方来到面前。
宜城公主顺着安禾搭着的手,一步步的正要走入殿门,忽然之间,她用余光逆着泪痕向斜后方瞥了一眼,很有分狡诘的意味。
“总是有人不想让本宫好过,但好歹又有了破口。”
公主心里盘算着许弘方待会儿会怎样表现,自己又该如何的恩威并施,咋呼吓唬他。于是她正当的坐在了殿内,像其他的宫主对待犯错下人那样,冷冰冰的看着竹心姑姑押送来的许内宦,一个劲儿的跪在地上求饶,直说是:“奴婢无意听见,无意听见!无意听见!求公主恕罪。”
“你求人恕罪,声儿叫的却这样小!可真是没诚意。”宜城公主嫌弃的答到。
许弘方愣了一愣,难道“公主是想听自己大声求饶?今日被抓的事情可不好让别人知道。”他自然是想拖延时间的。
“王文珍的干儿子,这个称号可不是护身符。”
“奴婢不敢!”
“他可有许多个干儿子呢。”公主很认真的笑着看着许公公说到,看着他的喉结随着紧张上下扭动。他不停的吞咽着口水,却始终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嗯嗯啊啊的,也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公主于是对竹心姑姑感谢的说道:“今日还是叨扰姑姑了,您好容易有时间多歇歇,却还让我叫来。”
这是宜城公主的送客话。姑姑听明白了,就准备告退,于是她也回礼道:“何妨的,公主总是这样客气,奴婢这就下去了。”
公主微微颔首,让安禾送了竹心姑姑出去。她则继续说道:“原本待偷听完了本宫的话,你是要去西宫吗?”
“自然不是,奴婢不是那多嘴的人。公主您喜欢歌舞,能多来咱们云韶府跟喜欢的乐人说说话,是咱们的福气,奴婢是想来跟公主打打照面,想请公主多关照。谁知,奴婢就让人看成了偷听的人。”
跪着的一刻钟时间,终于是让这许公公想出了一番说辞。
公主听罢就问:“你是说御前的竹心姑姑,没眼力见分不清谁是不是偷听?”
“奴婢,倒,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姑姑必然不是故意看差。”
“你吞下此物,我便饶恕与你。”
公主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黑乌乌的,让人看着直害怕。
许公公不敢吃,更不敢不吃,他不知道宜城公主要对他做什么。
“这便是有毒的一种丸药,我在北境让人精心制出的。本宫没有时间陪你玩闹,辨别你是不是无辜受冤的。你吃将下去,我就饶你。”
“这,奴婢可真是冤枉的呀,求公主饶命!求公主饶命!”许公公不停的在跟前磕着头,像往公主那儿跪着走,却被安禾拦了下来,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近公主的身子?”
“安禾这话不对了,内宦怎就不是人了?他与你与我有什么分别?”
许公公有些瘫在原地不动了。他明明是同安禾一起聆听着教诲,但他的右耳朵却随后挤出了这白话。比起安禾,他这会子的命运更要多变些,他全部的想法,就是别吃那颗药丸子。
于是他斗胆的提醒公主道:“毕竟我也是王公公的干儿,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公主,奴婢求公主高抬贵手,奴婢定然不会乱说,奴婢可以发誓。”
“浪费什么时间?”
宜城公主将药丸子举的更高了一些,凑近到了许的面前,道:“自己拿起来,往嘴里送,我看着。”
“公主!我听说您特别善良,你们宫的宫人出了名儿的天天炫耀。”
“我叫人了!”
“别!”
许于是接过了药,往嘴里就那么一送,心里过了很多这辈子干过的好的坏的事情。
他虽然有些觉得公主不敢做的绝,事情总还会有转机。但自己位卑身低,就算今日真的命丧她手,是不会有人出来为自己说话的。干爹想必会立时送其他人来顶替自己的位置。
他吞咽下去,打里,那药丸通过嗓子眼流进了胃里。打外,他的“含冤”的泪水也顺着脸和脖子流了下去。
“哭啥?又不会死。”
“什么?”
“哦,我忘了跟你说了,这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人的。你好好儿听我的话,以后做我的人不就是了?你把那回话的人从王文珍换成安禾,每个月来换解药吧。”公主觉得话间有些尴尬,下次自己威胁人,还是得先想好词,毕竟并不是每次先说后说效果都一样的。
“诶!”许公公诚恳的应了一声,道“奴婢知道了。”“可是!”
“你不愿意?”
“不是的,奴婢是担心这里没什么要紧事,天天都是歌舞升平的,恐怕没有公主想知道的事情阿。公主是想知道我们排什么舞吗?”
“你一个月之后不会有解药了,你拿我当傻子吗?”
“奴婢不敢。”
“你们云韶府承接外宴,宴会之后,送了不少乐女给豪门官人吧。本宫来查案,查到这里被你听到,我是给你弃暗投明的机会,你若是不领情,就去死吧。”
公主竟知道这样的内幕!许公公心想:“那么她以后想知道的事情,想让自己偷偷去禀报的事情,如果被皇夫知道了,恐怕能让自己死一万次。但皇夫做事可是比公主狠绝多了。自己的贱命暂且不算什么,可远在老家多年都不曾见过的父母双亲,还有弟弟妹妹们的命该怎么办呢。”
他不回话,他不知该怎么回话。
公主见状,就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让你作证,必然是皇夫被抓之后。我只需你上前轻轻一推,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你只需要做好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比如说,将宴会细节,名单什么的记录在册。将他祸害过的宫人,恨他的人的名字给我就是。就算不是为了帮助本宫,哪怕是为了自保,这些事都是许公公该做的。或许,许公公已经在做了,不是吗?”
他开始思索了起来。
“今日是竹心姑姑陪我前来,公公当能猜到是什么人要查西宫。公公如今有个立大功的机会,将来,或许还能封个外官什么的。”
“奴婢,奴婢多谢公主提拔。”
“此事未成,你做个两面人,本宫不怪。但我要你做的,必须做好。”
“喏。”许公公眉心紧锁的答道。
“本宫日前对清月还有安排,她是我恩人之女,可她若因你的告密而丢了命,我必让你十倍偿还。”威胁到了最后,宜城公主自己都有些乏了。于是说话间,她慢步走向殿中的烛火架子,仔细的挨个儿看着火芯里面。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看起来极是骇人,但她其实就是为了提个神,找光亮的地方站着。她要偷偷的将哈欠压下去,总得背对着许公公才行。
“奴婢一定将此事带到棺材里去。”公主提起清月是恩人之女,许公公便回想起她对恩人之女说的许多的利用的话。
他觉得宫中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人情冷暖在此总是没用的。阉割前的他,那个在家时呵护弟弟妹妹,爱帮耶娘干农活儿的许弘方,是进了宫许多年之后,才逐渐变成了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混蛋。但他因此也觉得自己变坏乃是环境推就的,因为他用了三十年才变成如今这样。可公主明明才这么年轻,就已经没有什么人性了。他的身体感到战栗不堪,心想:“果然还是天潢贵胄的根性中有着绝对的狠戾。”
“你要是因为此事进的棺材呢?”
“这......”
“嘿嘿嘿,起来吧,起来吧,你不说便是了。”公主抓住许的袖口,就要将他拎站起来。“此事一月之内会安排定,我看你的表现,再决定月尾要不要给你解药。”
“奴婢一定会拿到解药,奴婢一定会让公主满意!”
“还无故殴打宫人吗?”
“不敢了。”
“还盛气凌人吗?我刚刚偷看你训人好一会儿了。”
“奴婢错了,奴婢悔不当初。”
听完,宜城公主就站起来身,准备往外出,她已经困急饿急,须得回去奔赴夜宵了。
于是许弘方松了一口气,准备跪送“新主子”离开。
只听公主身后传来一句嘱咐:“人阿,不可能这么快改邪归正,让你一时间不做这不做那不太可能。我度量很大,可一旦做了我不能容忍的事情,就只有死路一条。你好自为之罢。”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feiying@faloo.com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