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亲王 第二十四章：云韶府

沉默良久，韫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她无论怎样的不在乎，终归也要止住悲伤和自责，为了老纪的另一个女儿立时振作起来，因为她此时正流落于云韶府的乐户之中。

云韶府是从前宫中的教坊司，由圣人的母亲——先太后沈修竹亲自更名为云韶府，常录六百人，由宦官为使，设立于蓬莱宫侧，教习宫人雅乐。原本能够在圣人和达官贵人面前唱演，是伶人乐者一生最大的念想，但如今的云韶府却在皇夫及党羽的干预下大变了模样，成为他们私宴上笼络人心的手段。公主担心稍去晚了，纪清月会遭受毒手，被臣子私宴后选送给皇夫或是大臣一夜洞箫。

韫问念攸道：“听说你不是走的科举，而是圣人下令，制举上来的？”

公主这一问，问的念攸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话听起来像是说他没有什么学识，乃是凭了父亲的颜面才得了个官当。

念攸低下头说了声“是”，因为公主说的并没什么错。一旁的安禾也跟着莫名着急起来，她须得知道念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主继续问道：“你在何处听职？”

“汾祠署。”念攸不明所以的回话道。但公主没听明白这地方是哪，直到念攸又说道：“是太常寺。”公主这才高兴起来，说：“那便是掌管着云韶府的地方嘛。”她一拍大腿，说道：“看来阿娘做什么都是有打算的，倒也省了我的麻烦。”

李韫说着，看向了念一，他懂了公主的意思。

但念攸还不懂，他说：“我只是个汾祠署丞，主管的也是开阖、洒扫、释奠之礼，与云韶府所属的太乐署不算一处。”

“今日既去不了舒五家，我便早早进宫禀明圣人，将你安置去太乐署，做太乐署丞如何？”

“可是我对乐舞一窍不通阿。”

“啧啧啧，你日前口口声声叫我嫂嫂，我都没生气。如今真叫你帮我，却这样连连后退？”

念攸想想道：“那，危险吗？公主？你要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当个眼线耳目即可。你一个正八品下，我能指望你做多大的事？”公主一面说着，一面又逗起念攸：“倒是你也别谦虚，念攸，你这些年混迹于三曲狎妓，纵使自己不会弹跳，管别人做事总也还是绰绰有余罢？”

“公主，您别说了。”念攸低下头来，觉得羞愧难当。

“我知道你从未留宿过，还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我和你兄长都不在，所以让旁家的兄弟姐妹欺负了不是？”公主哄着念攸说道。

“唔。”念攸点点头，委屈的快要哭出声。安禾听到这话，半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知道念攸并不是个纨绔子弟，于是继续耐心听起念攸的事，她知道公主会全讲出来，替念攸解开心结。

公主果不其然的继续说道。原来念攸是念一的小姨母再嫁过来生的。但因为那小姨妈是个庶出的女儿，因此顾家除了执意要娶她的顾阁老，再没有亲戚对这位再娶之人打心里尊重。哪怕念一都已遵从生母的遗愿已经改口叫了姨妈“母亲”，族里的其他人却仍不将那女人看作是顾阁老的续弦，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敢以续弦自居。念一在时，念攸在学堂里仍有人护着。念一走了，体弱的他便任由堂兄弟们欺负。自那之后，他便随其他贵人家的庶子和豪绅户家的孩子终日饮酒作乐，远离诗词学赋。圣人曾也想让顾阁老培养小儿子，但知道实情后大失所望，随意的打发了他去管祭祀之类的琐事情。

公主说：“嫂嫂必定让你在所有人面前抬得起头来。你看着嫂嫂，我不是也让人说成是庶女吗？”

公主掏心肺腹之言，拿自己为例，让念攸很是感动。她继续道：“嫂嫂希望庶子之法尽废，但当前的第一步，就是念攸帮我简单看着云韶府，你只需告诉嫂嫂他们接下来的重要私宴，宴会在何处办，与会的人又有几个。我只要你假装像从前一样懒散，跟他们打成一片，你能做到否？”

念攸拼命的点点头，他觉得此事不难。

公主环顾四周，接着又对所有人说道：“咱们要做的事情又多又大。如今在暗处，风雨淋不着。但将来一旦有了危险，我希望你们听我安排，尽管弃我而去。”

“公主！”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叫道。

“这是军令。”公主又搞起军队那一套，惹得济楚和安禾下意识的应起来，连带着念攸也喊起了“喏”来。他们不想再多说，毕竟真到了这一日，根本没有人会听公主的话会弃她自逃。

公主很是满意，她觉得底下人都这样听话，很是好管，于是开始接下来几天的部署。

原来上巳日前后是圣人一年之中较忙的时候。除了昨日的寒食内宴，待进士单子出来后，她还需在九洲池钦点关宴，以庆新科进士及第。因为圣人同也是女人，待关宴结束后，她还得在第二日的探春宴或裙幄宴上露脸，以恩赏笼络内外命妇。但今年这两个宴会终于被她塞给了李韫主理，自己乐得逃走休息。李韫自己虽逃了寒食节内宴，但后面的宴席却眼巴巴的想带着顾哥哥参加，因为她的旧部将里只有王醇将军被协调了回京，她得继续物色新的可用之才。

于是收拾了一下，韫便带着安禾回到宫中，准备奏明圣人换念攸个官职。否则明后日圣人身边人多眼杂，她会无法上报。

如此抓紧时光，韫唯恐耽误了清月。她只等着跟念一在宴会上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