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悼红楼 第二十八章 隔膜

贾蔷坐在马车里，神色有些无语。他现在可是整个荣国府的大救星了，走哪那些小厮丫鬟们都得恭声行礼，王熙凤见贾蔷竟是徒步而来，赶忙让心腹小厮庆儿雇了车马来，一路护送回去。

“你是谁家的丫头这么没规矩，这二门外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庆儿，为何停下了？”贾蔷隔着车帘问道。

“没事，有个不开眼的丫头偷跑出来了，我已经招呼妈妈打发她回去了”庆儿赶紧回道。

“蔷二爷，是我，还请你出来一见”贾蔷听着外面急切的话语好像是柳五儿。

“庆儿，你先回去吧，回你们奶奶就说我吩咐的”

“小的不敢，奶奶吩咐的话我半点不敢违背，蔷爷还请体谅体谅小的”庆儿听了赶紧不住拱手道。

“去吧，就说是我吩咐道”贾蔷又重复了一遍。

庆儿还欲劝解，却浑身感到一阵恶寒，见贾蔷只是盯着他看，温和的眼神中有不可置疑的坚决，莫名的在心中感到令自己呕吐的恐惧。庆儿也只好赔笑离开。

“怎么了，想是来还我银子了”贾蔷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五儿玩笑道。

“二爷大恩我不敢玩忘，就是做牛做马我也会还这钱的，还请二爷宽限十天半月，我，我一定会凑钱来的”柳五儿正欲跪下磕头，却被贾蔷扶起。

“你也太实诚、正经了些，我还能在乎那点碎钱不成？这样吧，我呢，缺手帕用，你闲着没事帮我绣帕子，一块就抵一两银子，对了，上面花样要玉簪花的”

五儿听了别过头去，嘴里咬着衣袖却仍呜呜咽咽的传出声来，她知道这是贾蔷给自己体面的台阶下，他一个公子哥怎么会却帕子使？一块帕子又怎么值一两？

“二爷，我..”

“说说吧，把我马车拦下来做什么？你倒是胆子大”

“我听说二爷给宝玉二奶奶看病，只随手开剂方就好了，外面都夸你是贾神医，我想求二爷帮我爹爹开副药，兴许就好了呢”五儿抹泪期待道。

“真是小孩语，哪有那样传的神乎其神，我也不是医生大夫，自古买金的遇不上卖金的，你也病急乱投医”

五儿那面如金柳的脸蛋顿时黯淡下来，自知心里确实着急了，感觉到自己手里多了一个瓷瓶。

“二爷？”

“拿去吧，我也不知道这瓶水杨酸盐能不能缓解你爹的病痛，希望有效吧”

“水什么？”五儿看着瓶子不解问道

“没什么，快回去吧，妈妈们要是知道你拦爷们的车，又要打你了”

“二爷怎么对我这么好？”五儿抱着瓶子在胸前问道。

“我们是朋友啊，不需要计较这些”

“二爷别说笑了，你是主子，我是丫头，我们怎么会是朋友呢”

贾蔷兀自在那里沉默了，中国封建社会就是一个等级社会，一级压着一级。水大漫不过鸭子去。他可以穿的凿金缕银，但那些商人优伶只能守在自己方寸规矩之中。而这些奴婢们，只能一辈子默默忍受着剥削，他们的主子忍受着来自他们上级的剥削，一层又一层。算了，好像即便是现代亦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世界一直都是残酷的。但现代世界伪装打扮的太妙了，人们被无声蚕食着嘴里还得喊着岁月静好，暗地里黑影舌头舔舐着嘴唇，抚摸着吃的饱饱的肚子。

贾蔷又想到当日和宝玉薛蟠去锦香院说的那个骆驼与仙人掌的故事，他好像知道该如何去理解了。

“你是从二奶奶那里出来的？”五儿问道。

“怎么？”

“蔷爷不是我乱嚼舌，二奶奶手下有个叫来旺的，他们夫妇最会倚仗欺人了，平日里我们没少受他们欺负，好好的突然他们一家子都死了，只剩下一个他们的儿子。二爷你说老天是不是真有报应，惩罚那些坏人？”

“或许吧”贾蔷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五儿寻了个没趣，吐了吐可爱的舌头方告辞离开了。

日昏清明，景物澄廊，贾蔷有些惆怅回了寸心堂却看见了替他看门的小丫头芰儿正跪在前院里，“你跪在这干什么？谁让你跪的？”

芰儿听了瞥了一眼里间，赶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好了，你回去吧，再有下次定不饶你”晴雯听见贾蔷的发问，从里间打着哈欠出来，看了贾蔷一眼气鼓鼓的又进去了，也不招呼。贾蔷赶紧黏上去赔笑道：“那日我听说生病缺一剂‘独活’，你怎么好好的生病了？”晴雯听了不答话。

“芰儿她这是干什么错了，要你这样罚她？”

晴雯听了神色佖怭地道“这小丫头趁我没注意偷拿我的桂花油使，还把毛手糙脚地瓶子给打翻了。这么小就干出这种偷鸡盗狗的事，手不干净，到处乱摸。再有下次我非得让她知道我的厉害不可”说罢就往槅扇里去了。

贾蔷嘶的抽了抽。上次晚上真把晴雯得罪惨了，现在总在这拐弯抹角的骂自己，毕竟自己白捡便宜，那也得认了。心里想着，忍不住回味那晚旖旎的场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哼”贾蔷仍能听见晴雯在那里冷笑的声音。

“算了吧，你就当她不懂事，饶了她这次吧？谁还不会犯错呢？”贾蔷上前笑嘻嘻一语双关的道。

晴雯睥睨地看着贾蔷，心情有些复杂。好好的女儿清白，全被他给毁了，自己也真是，事到临头像个木头一样傻傻的看着不反抗。难怪上次香菱午睡脸上那么多“汗”，现在她心里全明白了。可对于贾蔷恨又恨不起来。

正想着芰儿捧着豌豆黄进来赔罪，晴雯擎起一枚糕点直接从扔在地上说道：“你也别给我在这柔情蜜意的，自古车多不碍路。从今儿起，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避着你些，就当我惹不起你”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贾蔷捡起了地上那块豌豆黄，看着晴雯问道。

“二爷是明白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晴雯冷笑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把糕点扔在地上，就这样浪费了？”

晴雯满不在乎的道：“一块点心罢了，值个什么？二爷你身上戴的戒指玉佩，哪一个拿出来不值个千八百的？倒拿这个做筏子来说我，我可不吃这套。”

“先前我读庄子，见梁惠王问‘何不食肉糜？’，我以为是庄子为了讲道理而编故事，现在我明白了这些饫甘餍肥之辈，眼高于顶之流也许问的是真心话。我也真算是蜀犬吠日了”贾蔷想到了那日寿喜双叶问到米粥的味道而陶醉的神色，面露惨笑说道，将手里的豌豆黄放在嘴里咀嚼。

“你这是干什么？都扔到地上了，快吐出来”晴雯急地上前劝道。却被贾蔷一把推开。

“翻身的意义不是让你踩在别人头上践踏别人。我知道是我唐突得罪了你，你也别着急，不用给我脸色看，谁还能守着谁过一辈子不成。过两年迟早都是要分开的。”

北方的信风吹的室内有些寒。

作者留言：二十八章其实应该和二十七章合并起来的，但我实在没什么心思写了。对于晴雯，其实以一个现代人的思想看她，她其实缺陷挺大的。以现代人的标准评判古代人是浅薄的，还好我写的是穿越文，不是论文。但如果不解决晴雯的性子问题，我觉得我是白看了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