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悼红楼 第十九章 蟑螂与咖啡+

校场上。一赤膊的男子正竭力的举着石锁，身上看不出一丝汗珠诉说着他已经重复着这些动作相当长的时间，但即便如此眼神依旧坚毅，阳光的照射下，整个上半身已经呈现小麦色，宽阔的胸大肌及棱角分明的腹肌无一不充斥着爆炸般的力量。

“赵伯，回头换一个新的石锁来，有些轻了”冯紫英一把掷出石锁，在空中呈一个抛物线落下，“轰隆”一声，在地上砸出一个角。

“公子这四百斤的石锁举重若轻当真是让人佩服，便是昔日将军帐下这个年纪能如此的也不多啊”赵伯一面伺候着冯紫英穿衣，一面啧啧赞叹道。

“有什么用呢？便是能举起千斤鼎，也没法在蕴川开出一小片位置”冯紫英自嘲般的笑了笑，收拾了下心情，“去祠堂吧，给老爹上柱香”

冯紫英恭敬的跪下启香，赵伯只在门口负手看着，将近二十年的日子，都是自己看着冯紫英一步步成长，如今却让他越来越看不透，更遑论他居然已经叛国通敌，劝说无用后赵伯自己也就看淡了。年轻人终究有一天要选择一条自己的路，无论通向哪终究是自己的选择。

“老家伙，你总埋怨儿子我没出息，这辈子都成不了大事，连人都做不好，可你看看如今的我，最多五六年，我最少也能成为秦叔宝那样开国公的人物，封王也不是不可能，我的后代至少也是宰辅。可比你这世袭的官位荣耀多了。爹你看看啊”冯紫英不禁恸哭的涕泗横流，但随即立刻又恢复正常。

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控制情绪只是走向成熟路上很小的一部分，张弛有度他早就熟稔于心。“他们都到了吗？”

“已到一刻钟了，都在花园里等着呢”赵伯答道，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也只能叹气无言。

冯紫英在右胸口别上了一枚胸针，纯黑色的蟑螂图案，缓步走望着空无一人的花园，似自顾自的说道：“端午节晚，紫月当空，月华满天，群星无色，那些市井百姓只当作是天降异象，纷纷求神拜佛，以求平安。殊不知这是我们大贲的中兴之兆，也正为此，你们隐忍多年却在这几个月频繁行动，甚至不惜被大理寺发现，正是因为我们的时代到了”

“六月中旬，天将骤雪，钦天监那帮家伙坐不住了，编了各种理由来搪塞，真是可笑。俗话说‘天若改常，非病即亡’，贞国的气数已经近了，隐居在黑暗里的蟑螂们，可以出来见见阳光了”言毕就在原地留下了对牌，从乙十六到乙三十，并附上了各自任务。四下里仍寂静无声，只有刹那间黑影闪动，伴随着一个个对牌的消失表明着这里有人来过。

却说荣国府，自贾蔷和宝玉从北静王府里回来，袭人总觉得宝玉闷闷恹恹的，口里总嘀咕着“怎么会这样？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啊”，因要问，却被回绝说“让我一个人待着，清净些”，本着尽职尽力的原则想旁敲侧击出些消息，无奈老太太已经传了宝玉去解闷。

贾母也看出宝玉不过是强颜欢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心疼道：“我的宝玉，指定是去了趟王府累坏了，快回去歇着吧”宝玉欲解释一番，可还是摇了摇头又回去了，贾母见此更是心绞，吩咐道：“叫厨房炖粉玉儿爱喝的荷叶汤送去。珠大嫂子带着他们姊妹也去看看，陪他解解闷”少时一行人皆逶迤过来，迎春惜春犯了秋疾没来，黛玉身子进来也不好，但还是强撑着过来了。

“二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袭人姐姐说你这几日都懒懒的，可是生病了？”探春自寻了个椅子坐下，阳光洒在清丽的面庞上，显得那样神采奕奕。

宝玉正待要说，又丧气低头“罢罢，说了你们肯定又要埋汰我，我可不想受那气”

宝钗听了略加思索笑道：“宝兄弟在北府可遇见什么有趣新闻了？也说与我们听听，让我们开开见识也是好的”

宝玉听了立时来了精神：“王爷素来喜好遍邀有才德之人座上宾，大略可与孟尝君相比了。不过真要说其实聚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谈谈诗词文章，射箭罢了”又想到什么说道：“说到射箭，蔷哥可真厉害，两息间能射出十八根，后来的箭甚至追上了前一根，从箭的正中心劈断。连王府护卫们的大为纳罕”（上香，上香）

众女孩子听了心里没什么太大概念，但还是纷纷露出了“哇好厉害的表情”。

独黛玉看出宝玉脸上一副“可惜，可惜”的表情，调侃道：“你这是惋惜他不能真像飞将军那样上阵立功呢？”

宝玉听了叹口气忽然说道：“王爷请我们在坐的每人喝一杯外邦的饮子，叫‘咖啡’，王爷说‘这东西在外邦人那里很流行，但我瞧着一般，像喝中药似的’，在坐的人闻言都说‘的却如此，又酸又苦，一点也不好喝’”

“那二哥哥你怎么说的？”探春问道

“我回答说‘加些槐花蜜和牛奶味道就好了’”宝玉闻言答道

“宝兄弟你也太老实了”宝钗点评道，黛玉、李纨、探春皆听出了宝钗何意，但都没说破，黛玉恐宝玉心里不受用，连忙问道：“那蔷哥怎么答的？”

宝玉道：“蔷哥说‘兴许喝习惯了就好了呢？’”

李纨笑道：“到底年轻，心里有自己主见”又在银牙暗咬：真是太有主见了，我好好的兰儿都要被你挑唆去做木匠了，但有感觉到一丝无奈，秀美的脸上看不出岁月雕琢的痕迹。

宝玉捶胸拍手道：“正是这样，蔷哥从来不谄媚奉承，不像族里其他那些侄子。这也是我以前最欣赏他的地方。后来北静王爷突然说道‘我瞧着这咖啡，也不敌杭州龙井好喝’”

李纨惊讶道：“王爷这是生气了？蔷哥怎么答的，可别招惹了人家？”

宝玉道：“谁料蔷哥竟然一反常态，说道‘我也这样认为，中国地大物博，自给自足，无所不有’，你们听听，这是什么话，我以前还以为他是个不同的，谁知见了高官权位竟然也是这样”

又忽然想到什么：“听说他还要参加科举，写那些沽名钓誉、言不由衷的文章，将来依旧是‘禄蠹’之流”

黛玉实在很难将那个送伞并宽慰她“别人家下的屋檐再好，也不如自己手里有把伞”和在权位面前趋炎附势的男子联系起来，心里虽然好奇但也不好深究。

探春只觉得这个蔷哥在她心里的形象更丰满了些，这几个月她枕边的酒精冰片味道，或者说花露水的味道仿佛附着在了上面，挥之不去，“蔷哥射箭那样厉害，难道真是那晚的贼？”，探春脸上不禁羞红，转过头去大口喘着气。“不可能吧，他图什么，别冤枉好人了”

宝钗倒觉得没什么，自从她父亲去世，家里只有母亲操持，哥哥还那样不成器，这一路她不知道说了多少言不由衷的话，反而对贾蔷高看了一些，又听闻志在科举，心里倒是微微赞叹。

宝玉将心里话说出后也觉得舒坦了许多，又喝了荷叶汤，又有姊妹陪伴，那些烦恼早就丢了，一时众人正待要离去。恍惚之中，宝玉见黛玉竟然出落的那样超逸，清丽的如含羞待放亭亭玉立的夏荷，娇声细细，温润玉颜如画中仙子，一时不觉看呆。

“好妹妹，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对你说”宝玉道

黛玉见宝玉看向自己痴傻着，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小声道：“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李纨笑着将黛玉推过去，“人家要找你说话呢，有什么打紧的？”自己领着宝钗，探春及老婆子们走了。

PS：贾蔷和北静王的对话，部分出自李鸿章和慈禧，清朝时这样的对哈，很值得推敲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