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悼红楼 第一章金陵魂降长安城,宁玄孙漂秦淮河

梦悼红楼 仰饮一壶秋 玄幻奇幻 | 穿越附身 更新时间:2021-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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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我的叔叔贾蔷,本应给他立传,已写下“贾蔷者,字风行,南京秣陵人也”可写至此自己觉得无味,我想若叔叔那个不愿落俗的人也会如是想,遂删之,编出章回以小说形式尽可能记载。我与叔叔认识不过寥寥几年,却是我一生都无法忘记,按照历来史书的标准,他是不配另作传的,他不是大贤圣人,也不是什么才子文人(直至离去也没有什么诗词文章流传于世)也不是于朝廷有大作为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他甚至可以说是个罪人一个不可饶恕的恶人。用叔叔自己的话来说,人生一过客,他只是冷眼不断观察着这个世界。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我已到了只能吃些软糯流食的年纪了,回想起叔叔的一些生平,我才醒悟,他的那些缄默是对这不公的世界歇斯底里的咆哮。————某年贾兰记于养心轩

也不过短短数年光阴流过,黄昏下,风雨时,秋窗前,贾蔷总会回忆起他第一年来到这里的日子。绵绵春雨、婷婷夏荷、肃肃秋风、皑皑冬雪,形形色色的人,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自然。他改变了一切,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他得到了许多,但好像也没得到了什么,在这条路上他失去了很多,至于具体丢了什么他有些语噎说不上来,如果这个时代有录像机,能让他看见自己来时第一年时的样子,他一定明白自己究竟少了些什么。微微叹了一声,前路如何只有走下去的人才知道,这段故事还没有完结。正想着,只见一双胳膊环过自己胸前,耳垂出传来一阵湿润,香音带着吐气低声道叔叔,你又在这发呆了,难道脑子里又在想着晚上如何作贱我们不成?“我怎么看都是你在这勾引我吧”贾蔷还未说完就把她一把搂过,不料却被反身推开,手帕捂着面咯咯笑道“我勾引我的,你别上火啊,你们读书人不是有话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吗?叔叔,你的气节去哪里了呦”“你又在乱用典故了,这能是这般意思吗?”贾蔷道“你不最爱听我说这些,想当初……”“好了好了,莫提那些了,我怕晚上那些圣人不让我睡觉,都在梦中排着队骂我”贾蔷赶忙打断“妙玉呢,又躲着我去了?”“念佛呢,哼,念的时候看起来还真是一尘不染,心思空灵,潜心皈依佛门。”又用食指在贾蔷额头一点“这家里人越来越多,希望你那张拔步床够大,都能装的下”

无边的夜幕铺在了地上,夏夜里蝉浪响彻着整座小区,他独自坐上了电梯,看着手机显示着八点二十四分,楼道灯随着电梯门开而亮。悠悠的叹了口气,摸上了门把手,指纹识锁芯自动就开了。“我回来了”,却无人应答,接着惨淡的月光阳台上的吊兰无力的挂着,墙上的全家福里还是他近十年前的样子。全家福中,有人孤寂的站在屋里,有人暂时没回,有人正在异地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有人阴阳永隔不能回。他笑了。洗漱完关了灯正要睡,他听见了有人开了大门,脚步缓缓向自己走来。卧室外响起了敲门声“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明天去夫子庙逛逛怎么样?”“哪个南京人没去过上百次夫子庙?一条臭水沟这几年打理好了这些年又吸引了那么多人来。不去!”他有些不耐烦。好像妈妈仍然把他当做四五岁的孩子,总想着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讲给他听,把那些走过多少遍的路重复又重复。时间还早,他想起来喊昔日的朋友同学上号杀两把,有点人头像已经是灰色,不知道还能不能联系上,大部分人头像始终几十年若一日的亮着,好像他们真的都在。他笑了。干脆睡觉去。

“蔷哥儿醒醒,昨晚干甚么去了,族学课上还睡过去了,现在人都走完了你还不起来?”“贾蔷”半眯着眼乜着这个眼前少年,见他十三岁的年纪,容长儿脸,长挑身材,清俊的脸上噙着笑意。“你是哪位,哎兄弟你这身衣服是哪买的,你们学校还允许你们留长发?”贾蔷终于睁大了眼睛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慢慢扫视着这个学堂“不对啊,我这是在哪?”“蔷哥儿你怎么了,我是贾芸啊,你莫不是撞客了,黍儿快进来,看看你主子怎么回事。”贾蔷早已跑了出去,门前顶梁柱一对帘云“圣人功德传四海,儒学精华照五洲”,回廊上但见雕栏朱漆,不远处粉墙黛瓦下蹲着几个弁帽小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贾蔷的抬起颤巍巍的双手,指向不远处,看着眼前的小厮,“告诉我,这是哪,我是谁?”黍儿道:“爷,你今儿到底怎么了,这是荣国府学堂,你是东府蔷二爷啊。”“呼,我没事睡了一觉难免有点不清醒,先家去休息几日就好了。”“二爷回来啦!”门口几个留头的小丫头招呼道贾蔷淡淡的嗯了一声“黍儿,明和我出府逛一逛,在家闷得慌”对嘛这才是二爷,斗技遛狗,声色犬马,掷箭投的少年才是那个东府蔷二爷,回想起刚刚在路上那个一声不吭,脸色阴沉,他简直怀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二爷的身。

屋内是一张大理石桌子,桌上只有几本崭新的《弟子规》《增广贤文》之类的蒙学读物,旁边的几上放着旧窑什锦小茶杯,屋内还有小半人高的汝窑小花瓶,瓶内斜插着几株快要谢了的梅花。贾蔷翻着这些崭新的书,心里一阵无语“上学书都不带,黍儿还真懂他主子什么性格也不管管”。走到槅旁,拿开一旧窑小瓶,掸了掸被压在瓶下有些灰尘的小册子《杨贵妃秘史》绕有兴致的翻了翻这些吹箫弄庭的图贾蔷顿感到脸色一黑,“这种图真能让人有性趣?古时人精神还真贫瘠”嘴上贬着却继续不疾不徐的翻着,接着一张纸片从书中飘落。捡起地上那一张银票“你可算有点有用的东西了”一边不动声色地收入怀中。“蔷哥儿,我听你小厮说你今天身体不好,可有要紧没有”,贾蔷抬头,只见门口进来一十六七的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段苗条,美冠华服,轻裘宝带。也就比贾蔷,嗯也就我稍逊色了一分,不难猜想来者是贾蓉“蓉哥儿来了,牢烦蓉哥挂心我并我事”贾蓉笑道:“你倒变的文绉绉起来了,我们之间谈什么谢,等过两天你身子好了,咱一起去醉月楼好好高乐一番”贾蔷一面应是一面将贾蓉送至门口。及至亥时早有小丫鬟侍候洗漱。“话说这贾蓉对贾蔷还真不错啊,侍候丫鬟是他派来的,新婚不到一年不跟自己媳妇睡反而睡在自己隔壁,他该不会跟“贾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断袖之癖吧”贾蔷躺在床上半开玩笑半若有所思的想着,他猜到了一些但也懒得深究。望着不远处那微弱的火光撕裂者最后的黑暗的大红蜡烛,这样的蜡烛普通人家晚上都舍不得点,自己却能偷偷把整个屋内点亮直至天明,这富贵的日子还真是奢靡而无趣。上一次九点睡觉是多少年前来着,有没有十年?吹灭了蜡烛,最后的一丝青烟随风摆动而消逝在夜幕里。贾蔷躺在床上,眼角两侧有泪滑过,所幸屋内无光,床边无人,只有窗外将万物唤醒的春风见证了这一幕。

翌日,清晨学堂。贾蔷只见这诺大的教室只有角落里正襟危坐着一个半大孩童嘴里念叨着“年方少,勿饮酒,饮酒醉,最为丑

步从容,立端正,揖深圆拜恭敬”贾蔷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定是贾兰,毕竟当前这个贾家的英雄惟贾兰与蔷耳,其他人也不过是一帮尸位素餐的禄蠹罢了。“兰哥儿来的这么早啊”贾蔷道,贾兰讶然,半晌后才慢慢说道:“蔷二叔早。”看着贾兰的表情,贾蔷了然,这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见了错误的人,想到清早打发黍儿送自己去学堂,黍儿跟见了鬼似的。平日里他这个爷能去学堂就不错了,就算去哪次不是自己这个做奴才的紧催慢劝的,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贾蔷慢悠悠的翻起贾兰桌上那本《琼林幼文》说道:“别二叔二叔的叫,你那府里有一个宝叔,还有一个琏二叔,如今还要叫我蔷二叔,叫我蔷哥儿就好了我可不想和他们抢侄子。我说兰哥儿,你整日在这摇头晃脑的读这些书,看的懂吗?”贾蔷看着这些没有“课下注释”的古文心里实在是一阵厌恶,要不是书上没写朗读全文并背诵,他真怕自己把这些“经典”直接扔进火盆里暖手。“蔷二,蔷哥儿,先生说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读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了”贾兰道“哦?那你给我说说尾生抱桥而死,固执不通;楚妃守符而亡,贞信可录当作何解?”贾兰略一沉吟道:“尾生与人相约桥梁,朋友约期不至俄而水涨,抱柱柱而死,既是赞人守信,也是讽人固执,楚妃守符也是同理”贾蔷听完倒也没纠正尾声是与想好私会,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书读百遍能会的,不知典故再读万变也惘然。”贾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这些都是我娘教我的,我娘可是书香世家出身,我姥爷是更国子监大祭酒,我爹生前也是秀才。”这还骄傲起来了,看着那颇为自得的贾兰,这下换成贾蔷迷茫了,贾兰此人最是藏愚守拙跟他那个寡了的娘一样,贾府只要有活动基本没他身影,到底现在还是个孩子没被李纨“迫害”的太惨失去天性,不过想想李纨也不容易,如花似玉的年龄守活寡,就指望个儿子给自己争诰命,说道:“你姥爷最是尊崇儒家思想,小时候能教教你娘《女诫》《烈女传》就不错了,至于你爹,至死前都在读书考科举,哪有空教你娘去读书。你娘为了让你读书上进可真是自己下足了功夫,以后可得好好孝顺你娘,平日也别惹她生气”贾蔷一面走向自己的座位一面道。随即想了想这一口一个你娘是不是不太好怎么说她好像也算是自己的婶婶,贾兰此时早已眼圈泛红哪注意的了这些,道:“放心蔷哥儿,我会的”“兰儿你今年多大啊?”贾蔷道“蔷哥儿,还有两个月我就五岁了”贾兰道。贾蔷手里转着毛笔一面若有所思的想到“这是,贾府前传?林黛玉此时应该尚未进京”随即摇摇头,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学堂里很快就陆陆续续来了其他贾家其他族人,贾蔷并没有继承记忆除了j记得跟昨日有一面之缘的贾芸打了招呼外,贾蔷都只是心不在焉的翻着眼前的《声律启蒙》《琼林幼学》《大学》,也不知道看进去了多少。

“二爷你这两天就好好读书,莫要再让老爷生气,等散了学有的是功夫和姊妹们顽闹”,贾蔷看向门口,就见几个小厮先一步进门,在他前面的椅子上铺着灰鼠椅搭小褥,椅下摆着大铜脚炉,桌旁小杌子茶水点心手炉皆一一放好,贾蔷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学还能这么上,不愧是宝二爷的作派。就见几个小厮前后簇拥着一位青年公子进来,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金抹额,茄色哆罗呢狐狸皮袄,外系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桃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当真一副好皮囊好卖相,贾蔷由衷赞叹道。“宝二叔怎么今儿得闲了来族学了,不会又被老爷撵来了吧?”贾蔷道。贾宝玉怔了一些,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俊俏少年,苦笑道:“原来是蔷哥儿啊,莫你也来打趣我。”窗外嫩绿的鲜草在稀疏的积雪下刚抽出新芽,偶有几只小燕在回廊上掠过,贾蔷悠悠叹口气:“读书本是风光霁月,养心正德的好事,“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短短几十载的年华何苦为了读书而读书?”贾蔷半安慰坦诚半同情半唏嘘道。

想起以前读书十几载,他一向都认为学习很有意义,只要没考试。当兴趣成了工作,就成了生活;当学习变成了应试,就成了教育。

贾宝玉登时神采斐然,一面上前,拉向贾蔷的手道:“极是极是,我一向看不上那些死读书的读书人,什么儒家经义,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为了助他们破题,承题而写制艺,文章通篇只有圣人之言而无自身见识毫无灵性,那些试帖诗,也能叫做诗吗?中举做官后又一昧聚钱敛财,寻机攀援,文章也只是他们饵名钓禄之阶,什么读书人的清高气节早就不知道读到哪去了。不过一帮禄蠹之辈罢了。蔷哥儿平日没注意,没想到你竟如此知我心。“人生到处何所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当真是好句,可有出处?”贾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只是感慨为了科举而读书有些乏味,可没说过“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没什么不好,读书报国本就是实现价值的手段,但他可不会去纠正他这愤世嫉俗的想法,宝钗劝学他都能甩脸子走人,羞得宝钗脸通红,他可不会去贴这个冷屁股。想毕,贾蔷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被宝玉捏在手里的双手,右手搂住宝玉的肩,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样子,道:“二叔向来涉猎广博,怎不知这是苏轼名句?”宝玉微微蹙了下眉头,旋即舒展开道:“苏轼是何人?既有此等佳句不能没听过,难道是近些年的才出名神童?”贾蔷面色有些古怪,他可不认为宝玉是“腹中原来草莽”,相反他其实一直挺佩服宝玉文采,无论是为大观园地点起名,做对联,再到结诗社再有他那姽婳词《芙蓉女儿诔》无不引经据典,挥文撒墨,远远不是他这个现代人比得上的,宝玉既没听过“应似飞鸿踏雪泥”只怕当世也没苏子瞻,可贾蔷清楚记得妙玉在招待钗、黛、宝玉三人吃茶时,有一茶杯底下刻的是“某年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到底是看的书版本不对还是说这个世界不对?

脑子这些想法飞速闪过,贾蔷打了个哈哈道:“倒是忘记跟宝二叔提及,这苏轼苏子瞻是给我自己取的一诨号罢了,二叔当初不也自封绛洞花王吗?”“好你个蔷哥儿,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本是儿时玩笑话,休要再取笑我了。这么说这诗是你杜撰了?”贾蔷一面偷笑一面打量宝玉神情,纳罕道:“除《四书》外杜撰太多,偏我杜撰不得?”宝玉一惊,顿生相逢恨晚,倾盖如故之感:“既如此,蔷哥儿快写出赏与我看看。”却是不由分说的亲自铺纸研墨。贾蔷一拂衣袖,不疾不徐坐下,蘸墨、提笔,却怎么也落不下,手臂颤颤而抖,以至于笔尖落墨而污了纸。奶奶的,自己好像既不通毛笔,也不会写繁体。

遂将毛笔放于笔搁上,“让二叔笑话了,我并不会写字,我念你写可好?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语未闭,只听门廊上坐着的小厮喊道“先生来了”,二人才没继续叨唠下去,及散学又是一番缱绻而谈,又邀请贾蔷来西府做客,贾蔷口上应是。

三三两两的的贾族子弟从甬路而散,路旁皆是松苍竹柏,一点残雪点缀,更添凄凉,一小截嫣红梅花从院门旁的花格什锦窗探出,不知它是宣誓着冬仍在还是春已至。

“爷,咱今天出府去哪?”贾蔷收回目光,:“酒馆、当铺,青楼、码头,我都想去看看”一面讳莫如深用一副你懂的神情看向黍儿。

上一世见着那些钢筋混凝土的大厦,心中满是畏惧,如今见着这些人声鼎沸的小摊小户他也没觉得有多少温情。贩夫走卒为生计奔波,衣衫褴褛的乞丐沿路乞讨,多的是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打点铺子而不是守着闺阁做针黹女工。无论哪个时代,世界都是残酷的。

“黍儿,去家里把蓉哥喊来,我在醉月楼给他做个东道”

不多时,就有一美冠华服,腰配玉环,石青靴子的清秀男子叩门而入:“蔷哥儿寻我来可有事?”贾蔷眨了眨眼,赔笑道:“蓉哥儿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兄弟俩谁跟谁,非得有事寻你我才做东道不成,咱们兄弟也好久没见,感情就是聚出来的嘛?”贾蓉笑骂:“好久没见?早上吃饭还是我俩一起吃的。你小子可别给我打马虎眼,你若真想找我出去好好高乐一番,你我现在就该在锦香院而不是在这醉月楼。”贾蔷面露愧色,身份还没适应过来,他还真不敢去这种烟花风月场所,实在是怕入港时,有人踹门而入大喊:“都停下,抱头蹲墙边”。

“蓉哥儿,咱们兄弟这么些年,我今儿也舍下这脸,实在是遇到难处,想借些银子使使。”贾蓉在来时就已经有所猜测,倒也没这么意外“要多少?”“五百两”贾蓉刚喝下的酒直接喷了出来“你要多少?五百两?你是在外面赌博还是借印子钱还不上了?”也不怪贾蓉如此失态,在这个二十两就够刘姥姥一家过一年的时代,五百两,够小户人家娶十次亲。

贾蔷早知会是这样,上前一步按住贾蓉肩膀,低着脑袋垂下眼睑,欲言又止,半晌才说:“我又岂是那不懂事的人,实在最近遇上难事,才……,罢了我再想想办法”遂走至桌前,羞红着脸,将面前一杯黄酒一饮而尽。贾蓉见他如此也是不忍:“真不能说?人有旦夕祸福,谁家还碰不上个难事,但500两我实在也拿不出来啊。”贾蔷边饮边偷偷打量贾蓉神情,觉得差不多了,支支吾吾道“我其实心里也没甚底,许有三百两就够办事也未可知?”

贾蓉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牌,盖于酒杯下“老爷打发我去城外庄子,我身上并未多少银子,这一百两你权且拿去使,那二百两你去找你嫂子拿,我先走了。”贾蔷喜不自禁,果然中国人的性格是总喜欢折中调和的,我要是直接借300两,你可能会让我滚,但我要是借500两,你就会坐下和我细细和我相谈。贾蔷满目感激收下了银票,到底手段不厚道且吃人嘴软:“蓉哥儿和嫂子近来可是不睦,有些龃龉?”贾蓉眉头一皱随即苦笑道:“没有的事,你多想了”随即出门而去。贾蔷想来也是,家丑不可外扬,胳膊折了还往袖里拐,遂生生忍住后面的话。

饭毕,贾蔷从后街后门进入宁府,路经天香楼下箭道进入会芳园中,彼时已是残阳铺水。清溪泻玉,软泥下的青荇在水底招摇,岸侧杨柳在斜阳下闪着金黄,满目皆是新绿的娇嫩。“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渠细细香”啊,又惋惜自己怕是见不到几年后大观园的美景了

翌日清晨,尤氏院。“儿媳给公公婆婆请安”贾珍坐于堂前,看着眼前风流婀娜的秦可卿,神色不住在其身上打量,只觉腹下火热,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扶手。尤氏恍若未闻,只低头喝茶,秦可卿只觉心中苦涩面上却不好发作,自己丈夫尚且懦弱退步,自己又能如何呢,贾蓉要分房而居,又何尝不是对屈服自己父亲的淫威,心中只觉凄凉。

“蔷爷来了”秦可卿顿时觉得如蒙大赦,辞身而去,路过看向贾蔷目光中,隐隐有些感激。贾珍只觉扫兴但也没发作:“蔷儿怎么来了?”贾蔷向贾珍打了个千儿,笑道“大老爷,并无要事,只是昨日蓉哥儿托话带给嫂子,昨日回府天已暗,因要避讳就耽搁了,打听到嫂子在给珍大哥定省,遂来叨扰”

贾蔷却在心中给门口小厮骂了痛快,他本来只打算在院外等秦可卿出来,谁想到这些个小厮却个个邀功似的往里面传话当耳报神。贾珍和贾赦可以说是贾蔷最厌恶的两人,他可半点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但不巧的就是眼前这个三十五左右,体形臃肿,满身华服的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是他“珍大哥”。想到贾蔷次身好像还与贾珍有些不清不楚的暧昧,贾蔷只记得口中作呕,这世贾珍要再想跟贾蔷“断袖”,我非得让贾珍断根。

贾珍闻言只说去吧,倒是尤氏深深看了贾蔷离去的身影,只觉和以往大不同。

出了尤氏院,贾蔷看着远处那婀娜纤巧的身影,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嫂子慢走。”秦可卿听闻转身只见一俊秀少年跟来,弯下身子行礼道“叔叔万福,唤我可有事?”贾蔷打量着兼钗黛双色的女子,婉转峨眉,微蹙似忧愁;目光皎皎,周遭景色荡漾在一汪秋水;丹纯外朗,小巧可爱担得起乐天“樱桃樊素口”,春风拂面,有幽香而过,聘聘袅袅的身姿似比花娇,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发上插着刚摘的玉簪花,素朴而典雅。曹子建果然诚不欺我,这世上曹操只有一个,但曹贼你我皆是贾蔷愣了半刻只觉看痴了,旋即回过神来暗骂自己一声猪哥,不是没见过美女,实是这等古色古香的风韵现代人演不出一分。脸不红心不跳,云淡风轻说道:“我向蓉哥儿借二百两银子,但蓉哥儿身上没带够银票,又被珍大哥打发去城外庄子上,让我向嫂子讨要。还望嫂子帮帮忙。”秦可卿早被打量的红了脸,嚅嚅道:“既如此,叔叔随我来”宝珠瑞珠瞪了贾蔷一眼方跟了上去,“嘶~”贾蔷原地狠狠地吸了口气,站在原地闭眼睁眼,理了理本就整齐的衣裳,半晌后才随后走去。

到了秦可卿的院子,宝珠被打发取银票,吩咐瑞珠上茶招待,贾蔷放下了茶点,四处打量,走到一处上房面露喜色:“找到你了”,房内入眼是一对联,写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贾蔷情不自禁的上前抚摸,面上全是追忆之色,又想起中学那段被逼背诵古时名言的中学时光,往事若浮云出岫,只一阵风吹便散了,只留下过来人独伫和他的几许哀思。又看向对联中间的图画,细细打量起来,这屋子里的物件放当下都是能进博物馆“不可拍照”的。“叔叔可识得此画?”回首只见秦可卿站在廊下向屋内缓步走来,“此画乃八阵图,错了是燃藜图,讲的无非是些劝人从学上进的陈词滥调”画其实他根本不认识,《红楼》他只是随便翻了翻,并没有过于深入研究。秦可卿听了用手帕沿着嘴唇嗔笑道:“劝人上进还有错了不成,你这话倒像是宝二叔说的。”“只是题材老套罢了,并无甚不好。我听蓉哥儿说嫂子还有幅唐寅真迹,不知我能否一观?”随即摇摇头道:“得罪了,嫂子勿怪”秦可卿听了讶然自忖道:当真与以往不同了,见识也增长了,也识礼数了,以前的他哪管这些。“无妨,只是看看画,再者不怕你恼,你才多大也忌讳这个”“其实不小了”贾蔷正色道。秦可卿打量着这个比他小了五六岁故作严肃的少年只觉可爱又好笑,但到底是自己小叔子,不好太过放肆,只得抿笑讲他引进卧房,自己寻宝珠瑞珠站在门口闲谈,逗弄猫耍。“嘴上说着不忌讳,你倒是跟我一起进来啊,避讳什么,这口是心非的女人”贾蔷想到。

进入房内,右手侧是一飞鸟入林图的屏风将房间与床榻隔开,房内陈设虽华丽却不失典雅质朴,赵飞燕的金盘,武曌的宝镜,安禄山的的木瓜倒是一个都没见到。房内上壁是唐伯虎的《山路松声图》,两边有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

贾蔷心中了然,不动声色走出了门“叔叔可看好了?”贾蔷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画是好画,只是秦少游词句大多靡靡,两侧对联与其意境不搭。”秦可卿闻言慌张起来,又“面露愧色”:“我本不通文墨,画与对联原皆是家父先前所赠,只胡乱摆着不想弄巧成拙,让叔叔见笑了”一面命宝珠将银票递来。贾蔷含笑道谢接过,看着眼前不满双十的秦可卿,贾蔷微微叹了口气,自己前世也就与他一般大吧,她也就只剩两三年可活。到底心里良善且吃人嘴软,咳,没吃她嘴,但这钱贾蔷可没打算还,就当投桃报李了。“宝珠瑞珠你们且先下去,我和你们主子有些话要说。”二人闻言看了看秦可卿一眼,秦可卿看贾蔷的神情,只当他有甚么要紧话要说,遂眼神示意二人退下。贾蔷知道这个世道女子把名节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脑子飞快思索该怎么圆润的表达既可提点秦可卿也可以给她留些体面。“叔叔?”秦可卿提醒道。“贾珍还没强迫你吧?”贾蔷不顾在那被唬的花容失色,说不出话的可卿又道:“虽楚妃守符而亡,贞洁可录,然命没了就真没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一昧的纵容和忍让只会引来更甚的逼迫。必要时将事情闹开,都是要脸的人,贾珍也不会好意思继续再做这等下流事,秦可卿你自己保重,不要有暴殄轻生。”言罢转身离开院子,及至院门又踅回道“对了嫂子,以后头上少戴这些花儿,招虫”。秦可卿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丫鬟来至身旁提醒才回过神来,她本就是个心细的人,细想贾蔷先前之话,虽直白坦诚倒也只是好言提醒而不是寻了把柄以求好处,但他是怎么看出公公对自己欲谋不轨,他怎么这么大胆直呼公公名讳?自己的小名这里跟本无人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些话怎么倒像是临别劝戒一样?只怕是不思忖三五日心中根本得不到答案。

其实一直都觉得秦可卿挺可怜的,《红楼》看到后面只觉得可卿悲哀。死后托梦王熙凤说在这烈火亨油,繁花景簇的贾家将衰,葬礼时四王八公俱至,让后世学者猜测秦可卿的身份。可秦可卿本人又是如何呢?为数不多的文字只描述了其相貌多么美丽,其为人能让府中上至主子下至奴才都满意。可其性格品性,爱好喜厌又是怎样呢,秦可卿存在的意义也只是给贾家的衰败埋下一颗预示的种子,她的登场就是为了离去。“漫言不肖皆荣处造衅开端实在宁”与其说是对她的判词,不如说是对贾府的判词。

贾蔷带着“恒舒典”典当家私古玩以及借来的三百两合计五百两银子,自东角门而出。赭红色朱漆大门紧闭,贾蔷再次看了一眼门上匾云“敕造宁国府”,叹了口气,步伐坚定地转身而去。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晚,第一天,甚至是意识到自己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那一刻开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回去。家只有一个,就是南京城中百十平方一家三口的小屋,而不是身后诺大的国公府,丫鬟小厮的温和奉承只让他陌生与紧张,秀丽的园林怪石也只是平添寂寥。什么既来之则安之,适应身份都一边去吧,自始至终他就没有考虑过“国公府少爷的富贵生活”“救宁荣于危难,致贾家于昌隆”“我与金钗们的风流密事”的戏码。哪怕真的回不到那个民主与压迫并存,教育是根本大计的时代,哪怕今日金陵城与往日南京旧家可能大相径庭,他仍愿意在这陌生的世上寻最后一丝熟悉之感。至于日后生计,户籍来历,可能遇上流寇蟊贼,疟疾顽症,他不想考虑这么多,反正此世举目无亲,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了百了,反而就能回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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