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仲 第八章 冢神

“大龙！”郑韬喊到。

大龙听到了呼喊，转过了身。只见大龙穿上了从未穿过的新衣服，那是他娘去年过年的时候做的，他一直没舍得穿。肩上背着包裹，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你这是要去哪？”

“韬，郑老师把东西给合香家里人了吗？”

“给了，你没地方住了是吗，那你也用不走啊，咱们挤一挤就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娘走了，你和爷爷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舍不得你们，但是我再在这里待下去可能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还记得杜老师说过的吗，送我去山东学习。”

郑韬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真的，那太好了，只是你走了，连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兄弟，你把自己想象的太渺小了，我们在这片土地上，都要为了某件事而生活，有的人为了吃饭，有的人为了传宗接代，又有的人为了整天快活，如果你找到了目标，你就会发现，你并不孤独。”

“你还会回来吗？”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土地，等到了时候，老天会安排我回来的，我还没给我娘尽孝呢，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要多下地多采药，别让爷爷干太多活了。”

“嗯，我记住了。大龙哥如果你在外面遇到困难了，就回来，这永远有你的家。”

除了母亲去世，大龙从来没有掉过眼泪，但这次看着郑韬，又想到了自己，心中太多心酸与无奈，他转身而去，左手挎着包袱，右手挥过头顶。

大龙走了，郑韬不知这一别何年何月再能见到昔日的大龙哥，但他为大龙高兴，他终于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这晚，郑韬迟迟睡不着，他坐在院子里问爷爷：“我没有扎错针吧，她应该好了呀。”

“孙子，这事跟你没关系，一个丫头家，遭了多少白眼和谩骂，自己了断也就是不愿意再受这份罪，都说这大运河通天庭若水，她的魂上天享福去喽。”

“爷爷，明天我就不跟你下地了，书院要撤了，我想过去给杜老师送行。”

说起这澜阳书院，自上次村民大闹苏家大院后，苏二老爷实在没有办法，便撤资了澜阳书院，这两天便要腾出楼来。

第二天，杜仲先生一大早就站在讲台上等待着孩子们到来。他原本以为，由于各种原因，不会再有多少学生来了，令他没想到的是，那间大教室里还是坐了一大半的人，他静静看着坐在下面的学生们的一张张脸，满脸欣慰。

“我很知足，直到今天，还有这些同学原意来这个即将关闭的书院，在这里我还有最几句话要和你们说。”

“孩子们，哦不，我不应该再叫你们孩子了，你们之中最小的也已经有十八岁了，都已经是真真正正的成年人，成年人和孩子不同的地方，就是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有了对着这个世界真正的价值。我们每个人出生家境不同，能力不同，命运不同导致我们自身的价值也不同，如果是耕田种地，就要用心于皇天后土；如果是赡养持家，就要一心于忠孝两全；如果是。。。。。其实我作为一名教书匠，以前只教过你们识字念书，而最重要我还没有跟你们说过，那就是你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免不了遇到挫折与困难，但是一定要冷静沉着下来，去听自己的心声，去做正确的事情，你们一定要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光亮的，最无愧的。”

就这样，这个教书匠在一群少年的掌声中下了台，走出了门，没有人知道他会去哪里，郑韬本想想跟他打听大龙的去处，也没来得及问上一句。

很快，便到了苏家冢一年一次的祭冢，全村人都要参加。没有人知道冢的位置，所以人们祭奠的时候只是在一个小庙前。不得不说，苏家冢千百年来风调雨顺，这让乡亲们更加信服是将军冢中的魂在保佑着苏家冢。但近年来，村里的旱灾一年比一年严重，让人们不得不萌生一些想法。

“爷爷，今天咋杀开鸡了呀，您馋了呀。”

“小兔崽子，你没看见左邻右舍的干啥呀！”

“看见了，我也知道今天是拜神的日子，”郑韬说到这，慢慢地低下了头。

爷爷看出了郑韬的委屈，语气也和缓了许多：“自你小，我就带着你到这，这么算都快有二十年了，这么多年，每到这时候，我也都不敢出门，咱不姓苏啊。”

“那。。。你这回咋杀起鸡来。”

“我这么一想，这要长久下去不是个事，你以后是要在这生活的，就算不是姓苏的人，也不能老让人家当外边人看待，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看看村里人愿不愿意给咱腾哥拜神的地儿。”

郑韬慢慢地抬起头：“爷爷。。。我跟你一起去。”

说完便搀着爷爷起身，也顺手接过了刚宰的鸡。

一间小庙前聚了几乎全部的村民，对于这次拜神没有一个人敢怠慢。

庙前摆着好多个大小不同的宽篮子，里面放的全都是乡亲们带来的供品，生的有鸡蛋、高粱米、小麦面；熟的大多菜团子，还有苏家老爷带来的大猪头。

“还有吗，还有人有东西放吗，”村长喊到。

这时郑家爷俩在最后走来，老爷子喊到：“有!这有啊！”

乡亲们目光全都聚到这爷俩身上，不断有人窃窃私语。

村长看到这爷俩也是吃了一惊，郑老爷子从郑韬手中拿过宰的鸡，慢慢地放到篮子里。

“郑老爷子，按年龄来说我得叫你一声老哥，您今儿这是干什么呀，”村长问道。

“这么多年了，我爷俩在这苏家冢住着，这重要的日子也一次没来过，这不想着多两个人，菩萨更能感应到不是。”

村长看了看篮子里的鸡，又说到：“老哥，今儿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有啥话我也就直说了，我相信这也是好多乡亲想说的，自从您来了村里，这十几年，邻里之间有个小灾小病都能找您扎两针，可是这地里的收成是一年不如一年，今年更是大旱，地里更是颗粒无收，你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你爷俩来了之后就。。。。。。”

另一位老太太也站出来说道：“当年我就听着说，有个算命瞎子说这孩子火气大，这看来那算命瞎子还挺准的。”

郑老爷子哑口无言，不知道再说点什么，郑韬满脸通红，垂着不敢抬头。

“这样吧，在场的，全村老少爷们，有一个算一个，觉着这爷俩该在这的吱个声，我看看有多少人，”村长说道。

全场瞬时一片寂静，有的也只是小声的碎言碎语。

郑老爷子看了一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郑韬绷着嘴，双手一直搀着爷爷。

村长慢慢从篮子里拿起鸡，递了回去：“老哥，拿回去吧，与其让天上看见，不如自己拿回去炖了补补。”

“我拿着吧爷爷，咱回家吧。。”郑韬用气息不的声音说道。

爷爷点了点头，乡亲便移到两边让出了一条小道，郑韬搀扶着爷爷，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半夏，却赶紧避开了她的眼神，半夏低下了头，没再看这落寞的一幕，就这样爷俩慢慢地消失在乡亲们的视野之中。

“活该，自己姓什么不知道。”苏木在一旁看热闹般的说了一句。

一个手牵着一个小丫头的少女在旁边问道：“这是谁啊？”

她叫念儿，手牵着的小女孩便是她的妹妹盼儿，两人便是苏大老爷的闺女，因为苏大老爷的夫人也就是她俩的娘，生了这俩闺女再生不出小子来，所以这让苏大老爷很恼火，天天也不待见娘仨。逼得这娘仨回了娘家隔壁三井王村，苏大老爷则又找了个小的。

念儿比苏木大几个月，便是他的堂姐。

“这是村里的外来户，姓郑的一家爷俩。”

“原来这就是那个扎针救了人的那个人啊，”念儿一边看着离去的郑韬，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