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脸第一部暴力史 第二部考场春秋第九章

假如把某些友谊比做成昙花，在曾一父亲去世的时候，迎来了最大一次绽放。整个丧葬服务由朱猛手下一个小兄弟打点，他在市内最大的墓区上班，在二棉子弟里算是混得不错，墓区除了能印制名片，别无营销手段，类似购买电器，提供出殡到上山一条路服务。

照例出殡前要守夜，头七不能理发剃须，给老人抬棺的要有8大金刚，不允许有任何亲缘关系，这种晦气的事并不容易凑人。曾一混迹多年依旧在一家仅5个员工的美发用品销售公司干小业务员，夹着劣质皮包挨户推销洗发水，在亲朋面前美其名曰：业务经理。

那些对父亲感恩戴德的亲戚们也都年事已高，大姨也有糖尿病，二叔肝脏不大好，三姨素来清高，住在市郊某湿地景区，不习惯别处的风水，又曾因借钱的事闹过别扭，四姨家最早承租的士赚了不少钱，帮扶曾一其他几个表哥学车都半途而废，得罪了其他几个姨，五叔一直受曾佑铭照顾在纺织厂做杂工，有点口吃，对曾一没什么好感，差点因争论结婚的事打起来。

情绪上的伤痛有它的滞后性，就像划破皮肤的一瞬间是感受不到痛觉，在家族和周遭事务的压力下，曾一起初还比较镇定，接待有序，茶水餐饭安排停当，他冷静的翻阅电话小本，拨通了小学到大学，直接的和间接的朋友的号码，说：我爸走了。

本就狭小破败的通间房，设了灵堂更加拥挤不堪，如同时光隧道，迎来一波又一波久违的故人。

最先赶来的自然是于非，曾一问于非虞晴怎么没来，于非淡定的说自己还是离了。她现在很少见面，偶尔来看看女儿。曾一一时间五味杂陈，他耳闻于非这些年混得每况愈下，在一家真人CS公司做游戏服务员。曾蕾移民去了加拿大，仅仅联系过马丽坤。

老暴和蚊子都属于面相凶煞的，与于非的谦谦君子，胖大海的敦厚，对比强烈，让亲戚们紧张了一番，直到看见他们恭敬的上香，黎彤成了职业模特，进屋本能的低着头，依旧高出旁人一大截，黎彤还带了女友，光艳动人，身高约莫一米七二，据他说是去年武汉小姐前五名入围。

朱猛开着时髦广本轿车，器宇轩昂如陈锐和马宇，前者是股票经纪人，习惯了衬衣西服，马宇辞去警校分配的公职去了杭州发展。多年没有消息的祥子居然真拿到远洋实习船长证书，从好望角到新jia坡，沿着太平洋跑了半圈，远洋船长这可不是一般难度，屁股是跑了2年近海的水手辞职转行的，原因有二，几个月看不见陆地，有很多新人遭遇一周24小时不间断风浪，吐半个月下船，其次是考证太难，船舶专业英语就拦下一半人。然后是海洋气象学，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当然回报也是相当可观。华队长差点就毁掉一个大器晚成的天才。

大壮、雄伟和晓风他们摇身一变某外企医药公司的首席代表。

好在朋友们轮流陪伴守夜，总算解决了最麻烦的事。

亲戚们对于曾一的结交之广颇为惊讶，在他们眼里这位侄子其貌不扬，体弱多病，怎么也不像如此受待见的人。

送别父亲的那一次，许多人从此再也没有见面。胖大海，黎彤，白胜，蚊子，大壮，仿佛从地球上消失，胖大海那一段惊心动魄的警匪鏖战究竟是不是杜撰也就无从验证了。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无需恐惧死亡，我们其实无时无刻不在体验死亡类似的味道，一群再也见不到又或者见面不相识的人，这是社交层面的死亡。就当父亲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30岁已是严格意义上的成年，但曾一这辈子从未离开家半步，储存了足够多与父亲关联的记忆，躲在被窝里看玉海玉弓缘被父亲揪出来，一条条帮他理顺纠缠一起的卡带，晃动煤气坛子助力父亲炒菜，害怕二王入室抢劫，偷偷在窗台用筷子和铃铛安置使袢的机关。

这种记忆好像一个绳子，死死地勒住他，房间里每个角落，每件家具，都在用力拽紧绳子，以至于都不敢关灯过夜，而母亲的记忆还不如儿子，曾一有记忆后父母间极不和睦，房间各处都是父亲打骂的影像。一个月后曾一与母亲商量把旧房买了，租了一间20平米不足的单间暂歇。八年来，母亲第一次缓缓的对儿子说：可以好好休息了。

失去挚亲当然是莫大的痛苦，相比懵懂无知的童年，和远在天边不能见亲人最后一面的遗憾，父亲在自己怀里离开，未尝不是一种壮丽的挽歌。

他还悟出一个道理，父母的爱的感知与财富无关，甚至会成反比，穷人家感受的爱不比富人家少，曾一几近变态的迷恋过家境还算殷实的马宇家，巴望着去他家吃饭留宿，睡在地毯上，沙发上，任何绵软之处，甚至搬到汉口后，也常去过夜，吃他家用镶嵌银边餐盘装着的糖醋排骨，对着精致的电视柜发呆，悄悄抚摸暗纹的墙纸，但他也发现马宇家里从无地位，包揽了很多家务事，所有的决定都是身为副厂长的母亲做出，她母亲常常说，我给你了最优秀的，你就该回报优秀的表现。说话的时候都不看人。母亲出差时常常几周见不到。

反观曾佑铭，看儿子的目光里饱含愧疚。

穷人的悲哀往往就是穷，一种死循环，曾一万万没有想到为了按揭新房卖掉的旧房印证了这一点，新房首付款差2万难倒了他，所有的亲戚都问遍，没有人拿得出来，他得到的回应。

今后的十年，享得房地产红利的并非纺织厂的工人，也不是普通棚户居的城中村，而是那些本就富裕如大壮，马宇这类家庭，和敢于违建的人，在2000年，曾一还拿着800元底薪的时候，靠着医药公司大区经理是他爸同学和一张假文凭，大壮进入外企的待遇已经是1万元有余，干一年可以买套房，尽管长航学院的专业跟医药八竿子打不着。

朱猛家的五层私房和曾一那片旧房均被划入地铁五号线修建的拆迁范围，这里属于两个城区的交界，臭水沟左边属于青山区，右边属于武昌区，但拆迁并未给朱猛家带来好运。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